“你!”董佳怡大口喘气,厉声喝道,却惊讶地发现竟然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沙哑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现在竟然要杀你是吗?”雾中人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干脆直接问道。
“你、你费尽心思找我对付玉禹卿,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甩、甩掉我?”董佳怡嘶声喊道,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雾中人叹了口气:“在这件事情上,虽然我们是同盟,可终究是我占主动。你满心不服,一定会比我有杀意得多。不错,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盟友,杀了你我实在不忍。但是与其不忍,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如果不下手,难保哪一天我就会被你杀掉,而且还会身败名裂,死都不会清静。本来这件事最好的结果就是赶走玉禹卿,这样一来,我们俩可以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欠,我也绝不会抖落出婵娟的事情来。但可惜得很,她似乎因祸得福,让陛下更为怜爱了。玉禹卿是个聪明人,一定会对此事追查到底。你若不死,她就肯定会纠缠于你。到那个时候,说不定你已经想好了对付我的方法。我不愿意冒这个险,把你留下来出卖我。所以,让你畏罪自尽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说了这么久的话,董佳怡每听一个字冷汗就往外流一次,等把话听完,所有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当一个人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时候,恐怕用最极端的字眼都不能形容她此时此刻那种冰凉的绝望。
雾更深重,对方的面容都有些看不清了,但她情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副面容,这辈子都没认识过这个人。
星月无踪,她的灵魂似乎正在脱离自己的身体,游离在这个诡谲残酷的夜空之中。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她将刻骨的愤恨化成千万根尖刺射向雾中人——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就算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她也要先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雾中人缓缓扬了扬那张手帕:“一点**,还有一点儿哑药,你擦汗的时候,就可以渗透进你的身体。就算太医检验,也不会查到,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吃过。”
董佳怡仰起头,喉咙滚了又滚,她紧紧闭眼,在死之前再也不想看到她:这个人是条见血封喉的毒蛇,被她缠上,惟有痛苦地毁灭。
“我没杀过人,”雾中人缓缓朝她走来,露在面巾外面的一双眼眸却流淌着无边无际的苦痛,眼角的几点晶莹闪烁着幽暗的微光。
杀人的人为何还有苦痛?
是不是因为杀人的人并不想杀人?是不是因为他们在杀人的同时也在杀自己?是不是因为他们知道,在杀人之后,他们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杀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是不是他们恰恰最相信这一点,但却只能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
一拉,一拖,一推,——当雾中人轻而易举的把毫无反抗之力的董佳怡扔进古井之中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头脑“嗡嗡”作响空白一片,无限膨胀得就快要支离破碎了,每一滴血液都在急速贲张,快要撕破她整个身体,眼泪“簌簌”滚落,浸湿了她的面巾。
水花四溅,发出闷闷的“哗哗”声,董佳怡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便已被深水淹没不见了踪影。
雾中人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夜风吹得她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她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从有到无,而终结它的人正是自己。
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这样可怕而又残酷的记忆,也没有几个人愿意用余生来时不时重温这段记忆。
她不会忘记,董佳怡最后的那一声痛彻心扉的诅咒:“我的魂一定会永远缠着你,永远、永远……”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杀你?
她的泪一直在流,她用力捂着嘴,好让自己哭得更痛快一些。
董佳怡的丝帕无声地飘落在井边,雾中人这才想起逃离。
一夜无眠,一生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