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五,太上皇李隆基病逝于西内的甘露殿。孱弱的李亨悲恸不已,病情加重。四月十七日,张皇后召见太子李豫。
她说:“李辅国长期掌握近卫军,权力过大,他心中所畏惧的只有我和你。
眼下皇上病危,他正在勾结程元振等人阴谋作乱,必须马上先诛杀他们。”
李豫流着泪说:“父亲病情正重。这件事不宜向他奏报。如果我们自行诛杀李辅国,父亲一定震惊,对他的龙体不利。
我看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再说吧。”李豫的哭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实则李辅国作为实权派又是他的支持者,李豫有什么理由杀掉他呢?
张皇后这是在“与虎谋皮”,她想迫使李豫自断臂膀,李豫就那么傻么?张皇后送走李豫后,知道他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知李辅国。那自己的形势就不妙了。
于是,她马上召见越王李系进内宫商议对策。李系当即命令宦官段恒俊,挑选了200多名强健的小太监,发给兵器,准备动手。
这点可怜的力量,与掌握禁军的李辅国、程元振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李辅国布置在张皇后身边的宦官,很快就将这一情报告了他。
李辅国、程元振立刻带着党羽到凌宵门探听消息,正巧碰到(真的是碰巧吗,那也太巧了吧)李豫要进宫探望父皇。
李辅国谎称宫中有变,阻止太子进宫。并命令手下将他带到飞龙殿监视、保护了起来。然后,李辅国假传太子的命令,带领禁军冲进皇宫
。没费什么周折,就抓获了越王李系、兖王李僩(xian)、宦官段恒俊等百余人,并将其投入狱中。张皇后听说发生变乱,慌忙逃入李亨的寝宫躲避。
可惜病入膏肓的皇帝岂止保护不了自己的帝国,他连自己的老婆也没有能力保护了。李辅国带兵追入寝宫,
威逼张皇后出宫。张皇后不从,哀求李亨救命。李亨受到惊吓,一时说不过话来。李辅国便乘机将张皇后拖出宫去。李亨因此病情急剧恶化,
这位再无人过问的悲情皇帝,当天就在宫廷政变的惊吓和担忧中死去,时年52岁。
李辅国趁乱将张皇后、越王及其支持者一并处死。并立即拥戴太子李豫即位,这就是以后的唐代宗。
在一番腥风血雨的斗争后,局势稍稍稳定。大行皇帝(中国、越南、日本古代,在皇帝去世后至谥号、庙号确立之前,对去世皇帝的正式称谓)李亨,被上庙号肃宗。谥号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
葬于建陵。781年,他生前极为钟爱和倚重的汾阳王郭子仪逝世后,也陪葬于此。
乱世帝王李亨,登基之日是在安史叛军攻陷两京之后;而当他的生命走上终点病死长安之时,安史之乱仍未荡平。他迎回了避乱出逃的父亲李隆基,
又和父亲在13天内先后撒手人寰,为大唐帝国的盛衰荣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和耐人寻味的一幕。
时至今日,李亨的建陵石雕保存的还非常完好。但是,从建陵的石刻风格来看,普遍比此前唐朝诸陵体型略小,制造也比较粗疏,与陵墓的比例也不相称
。这正是安史之乱后,唐朝经济由盛而衰状况的反映。
李亨一生波折不断,他被立为太子和做皇帝的过程都十分曲折。他在幼年、少年时代,耳闻目睹了皇宫内院的纷争与倾轧;
成年之后,眼见大唐帝国由繁荣昌盛转向衰落。在他个人的政治历程中,平静的皇子生活与动荡的太子生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平之世的皇子与纷乱之世的皇帝,身份上也形成了强烈反差。安史之乱的混乱政局,给了他施展拳脚的舞台,但他又不能对整个局势有很好的掌控,以至最后在几声悲鸣后无助地死去。
在他短暂的帝王生涯中壮志难酬,平叛大业没有取得最终胜利,给他和大唐帝国都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他是位乱世天子,在致力于平叛的同时尝试解决天宝以来政治、经济体制运作中的各种弊端,并为身后的帝国打下了一定基础。
当然,由于他的主要精力在平叛,再加上本身才能与魄力都很有限,无法对后宫、宦官势力的膨胀进行限制,反倒给安史之乱后的重建留下了的隐患,这是李亨个人的不幸,也是大唐帝国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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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肃宗本纪》中有一段对李亨时代的总体评价,对其父子两人的评价有些过头,但写得十分精彩。我们不妨原原本本地欣赏一下:
臣每读《诗》至许穆夫人闻宗国之颠覆,周大夫伤宫室之黍离,其辞情于邑,赋谕勤恳,未尝不废书兴叹。
及观天宝失驭,流离奔播,又甚于诗人之于邑也。
当其戎羯负恩,奄为豨突,豺豕遽兴于毂下,胡越宁虑于舟中,借人之戈,持之反刺,变生于不意也。所幸太王去国,豳人不忘于周君;新莽据图,黔首仍思于汉德。是以宣皇帝蒙六圣之遗业,因百姓之乐推。
号令朔方,旬日而车徒云合;旋师右辅,期月而关、陇砥平。故两都再复于銮舆,九庙复歆于黍稷。
观其迎上皇于蜀道,陈拜庆于望贤,父子于是感伤,行路为之陨涕。
昔太公迎子,或从家令之言;而西伯事亲,靡怠寝门之问。曾参、孝己,足以拟伦。然而道屈知几,志微远略。
残妖未殄,宜先恢复之谋;余烬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