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驻扎在蔚州与朔州之间的新城,他准备夺回云州,派部将傅文达到朔州调兵。李克用哪里知道,朔州刺史高文集已被赫连铎策反,归顺了朝廷。傅文达一到朔州就被拿下,缚之移交给代州的李琢。
沙陀军刚走,赫连铎随后即到。云州城门大开。赫连铎骑着一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阿拉伯马,提着一柄四十斤重的九环大砍刀,领着吐谷浑军入城。他满面春风,向列队站立两边的云州降兵频频招手致意。
北面:河东节度副使支谟带着一部分武装。一直在云州附近活动。他不敢正面与李克用交锋,只是玩玩游击战。正如支谟墓志云:“克用乘图南之气,回薄云中,虎搏鹰扬,摩垒挑战。公(支谟)示之以怯。悄若无人。贼乃略地言旋,不为后虑。公即命铁马尾袭……”。
南面:总司令李琢坐镇在代州,即雁门关。雁门关以北地区,俗称代北。这里集结了数万政府军主力,似铜墙铁壁,随时会由南向北压过来。
东面: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率领二万幽州军气势汹汹直逼蔚州,一贯不听从中央号令的卢龙镇,这一回特别听话,特别积极。
李克用得到情报,心神不宁。他害怕自己的家族落入李可举之手。暂时放弃了攻打云州的计划,带着数万沙陀軍到雄武进行阻击。两军对垒数日,李可举寸步难行、进退维谷。
高文集投降官军的消息传到雄武,李克用很生气,他平生最恨背叛他的人。此刻,他因生气而乱了方寸,不顾一切的回兵到朔州去找高文集讨回公道。这是他战术上的一个重大失误,李可举不失时机的派行军司马韩玄绍紧紧追击。
初夏的药儿岭,生机盎然。这里有许多笔直参天的松树,有枝叶繁茂的柏树。所有的山坡、沟壑都长满了一人来高的杂草灌木。使人还依稀可以闻到春天的气息。
是什么打破了山野的寂静?一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骑兵队伍,成四路纵队,出现在药儿岭的山道上。但见:乌黑的甲胄乌黑的旗,乌黑的头盔上飘着乌黑的缨。——这是李克用军队的标志。因为李克用小名叫“鸦儿”,故称“鸦儿军”。
在这众多的黑旗中,还夹着一些红色的大旗,大旗中间绣着一个斗大的黑色篆体字——“唐”。有人要问:“这是李克用叛军吗?怎么还打着唐字旗号?”
需要说明:李克用叛军与安禄山、朱泚、黄巢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不是以推翻大唐江山为目的的,他们的目的是仿效河朔三镇,我的地盘我做主!所以。李克用从来就不否认自己的军队是属于唐军。
在药儿岭一个狭窄的山口处,李琢的数万大军已等候多时了。弓弩手们已做好了准备,数以万计的箭矢从郁郁葱葱的绿色中冒出尖儿来。“鸦儿军”的退路已被尾随而来的幽州军堵住。
李克用,真真切切的到了“虎落平阳”的绝地了。
夕阳西下,与远山相接的天边云蒸霞蔚。一支鸣镝划破苍穹,引来一阵阵“呜、呜、呜——”的声响,此起彼伏。宛如狼群在唱着缠绵的情歌——不!这是号角声,索命的号角声!
飞箭如雨,从三面高地上倾泻而下,走在前面的沙陀骑兵纷纷中箭,人仰马翻。本就狭窄的隘口,很快被倒地的人和马所阻塞。此路不通!前不能进,后不能退,乱成一锅粥。中箭的、受惊的马儿,踏着人的躯体向四周山坡上乱串。在这遍地的尸体中,有两个是大同兵变的主谋,一个叫李尽忠,一个叫程怀信,都是被乱箭射死的。
与其说是战争,毋宁说是打靶!
有句名言: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这也许就是“因果报应”吧?命运跟恢弘的唐朝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曾经世代为大唐守边、南征北战的沙陀铁骑;曾经为勤王戡乱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沙陀铁骑;曾经被皇帝视为政府军娇子的沙陀铁骑,今天却沦落为全国共讨之的叛军。这是不是很雷人?还有更雷人的呢!
百余年来,卢龙军都是饰演叛军的反派角色(李载义、刘总二节度使除外。)。今天,终于当了一回光荣的政府军了,终于可以客串一回正能量了。一向被人痛骂为贼的卢龙军人,这一回轮到他们扬眉吐气地骂沙陀军人为贼了。你叫他们怎么不积极进取?怎么不斗志昂扬呢?似这样的角色转换,在中晚唐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李克用在中军行列,“活捉李克用”的呐喊声,短兵相接的金属碰击声,一波接一波的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毕竟是大将之才,临危不乱、内心却在暗暗叫苦。这里的地势像江南的丘陵,不高也不陡,但山路崎岖、曲折,骑兵施展不开,无用武之地。
叛军的几个重要成员盖寓、薛铁山、李存璋、康君立等不约而同聚拢到李克用身边。李克用说:“传我的命令,后队变前队,原路返回!”
走着走着,队伍又停止不动了。只见前方有几处浓烟滚滚,瞬间,大火呈燎原之势,随风蔓延开来,把道路给封死了。原来是韩玄绍这厮在实施火攻。盖寓说:“主公,得赶紧想办法冲出去。不然,我们全都要成为烤全羊了。”
李克用一手提缰绳,一手挥舞着长槊,大吼:“跟我来!”战马后腿立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越过所有的路障,奔向火光深处……
杂草燃烧块,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