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江,顾名思义,自然是主干流位于闽地的江河。闽江是福建的第一大河,发源于闽赣交界的建宁县,所有干流甚至是支流都在福建境内,称之为闽江确实名如其分。
闽江从福州出海,在南台岛分为两支,北支流自福州城内穿过,而南支流则从福州城南穿行,两支分流在罗星塔汇合,并且一直流至琅岐岛注入东海。福州城一直向西,过了闽江,有一个地方叫做侯官,林宝藩的家乡就是这里,林氏宗族在侯官也是一家大族,林宝藩的归来不仅让族中沸腾了起来,就连福州城都涌来了无数的人群来瞻仰英雄的面容。
论起勇烈,林宝藩或许不如驾舰撞沉肥前号的林继祥,论起慷慨,他不如誓与舰共存亡的吴应科。可他同样是侯官人的骄傲,是闽人引以为豪的英雄,而且他真切的活在人们的眼前,而不像林继祥那样只能让人缅怀,也不像吴应科那样,身影难寻。
回家呆了一天,林宝藩就托付兄长和叔伯推掉了那些慕名而来的瞻仰者,惜别了家里的兄弟姊妹,拜祭了亡父灵位,转而就去了林继祥的家里。有时候,林宝藩都希望自己是那个战死的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满腔悲痛和酸涩。
林继祥、林宝藩都是同时被邓世昌找到的,也是一切接受的邓世昌的教导,两人虽无血脉之连,可是早已胜似兄弟。回忆起东海一战,林宝藩甚至还能看到那个勇烈无双的林继祥,在弹尽之际,驾舰撞击肥前号的那种决绝与无畏。
林继祥和林宝藩不同,林继祥家境一般,尤其是在林履中战死之后。林家的生机就全靠长子林继勋来承担。本来林继勋在海军中担任的是军需官,算是一等一的肥缺了,可是林家家教森严。林继勋从来没有搀和过海军内部的不正当勾当,这也导致他在闽系中间并不得志。只能依靠那点时常短缺的军饷补贴家用。
直到林继祥如被邓世昌选中之后,林家的生活才算好转。萨镇冰率海军南下之时,林继勋碰巧也因为运送补给待在舰上,就这么随着海军到了广东,那时候两兄弟地位以及相差数倍了,再加上时间较短,也不曾有什么联系,到了东海海战之时。两兄弟竞先后战死沙场。
林家的牌位不多,可是每一个都代表着勇毅果敢,林履中在甲午年黄海海战时舰沉殉难,林继勋在望远舰壮烈牺牲,林继祥驾舰撞击肥前号,与敌共亡。林家的三个牌位,都是用战功和鲜血漆刷的,代表的是荣耀,是林家血性。
拜完林家三父子的灵位,林宝藩转头望着暗自垂泪的林母。回忆起他与林继祥在榆林一起成长的往事,满心酸涩悲切。看到刚刚十六岁的林继善坚毅的面容,林宝藩好像看到了初次见面时的林继祥。心里的悲痛再也无法遏制,双目泛红,泪珠滚滚而落。
双膝一屈,林宝藩跪在林母身前,痛声道“婶娘,以后我也是你的儿子,我和继善一起奉养您老!”
林母一楞,痴呆呆的看着和二儿子大小相似的林宝藩,颤着手抚着他的额头。想起了二儿子在身前的情形。
“以前老大在北边,常年不回来。全靠老二在家里扛着,街坊邻居才没人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二哥最疼我了。每次有人欺负我,二哥都会打的他们连家都不敢回!”林继善的声音还有些稚气,这个少年在哥哥们的手下被保护的太久了。还没有意识到生活的艰难,只想着二哥为他打架的英姿。
手拉着林继善,林宝藩红着眼睛问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帮你打架好嘛?”
倔强的摇了摇头,林继善说道“母亲说了,大哥和二哥都战死了,我是英雄的儿子和弟弟,不能给他丢脸,有人欺负我,我会打回去的,我要照顾母亲!”
林宝藩的父亲战死时,林宝藩年纪尚幼,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悲痛。可是现在,他体会到了,挚友战死,望着他的亲人,林宝藩只能失声痛哭。
“我知道你和继祥的感情很深,可是他死的英勇,我不后悔让他随邓世昌去榆林,你也是个好孩子,如果有心就把继善也带去海军吧。他的父亲和兄长都战死在大海上,林家这辈子和大海都脱不了关系了,继善到了海军,也算是替父兄尽未尽的忠吧!”说道后来,林母声音已经哽咽的快要出不了声了。
“婶娘,难道有人没人送继善去学堂嘛?按照烈士抚恤条例,继祥为国殉难,民政长官署有责任帮他把家中的幼弟子女教育到成年,至少完成五年的学业。”看着林母只是哭泣,林宝藩以为真的有人中饱私囊,轻视英烈,满腔的悲痛转化成了愤怒,猛地起身“婶娘且待,我这就去福州城走一趟,我要问问孙道仁,是谁给的他胆子,敢轻视海军烈士,无视明文政令?”
林宝藩的身子刚刚起来,林母就急忙拦住了他,解释道“不是官府不抚恤,他们几次来人想让继善转,只是继善一门心思的想向他哥哥学习,进入海军当兵,这不刚刚上完小学堂就不愿意再去读书。只是他们嫌继善年龄小,不收继善。”林宝藩知道“他们”肯定是征兵处的人,这些人负责新兵的征召,如果年龄不到,身体素质不行,是没人敢乱招进训练营的。
听完林母的话,林宝藩心里才舒缓了几分,明白了缘由。
“婶娘放心,我现在已经是上校了,少帅许了我一艘新式军舰,继善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一定让他顺利成为一名海军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