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林昭言点了点头,将雪团往她面前送了送,“它长大了。”
雪团没精打采地扑腾了两下,就要往林昭言的怀里钻。
林昭言略尴尬地笑了笑,“它今天精神不是特别好。”
“许是想到少爷了。”康妈妈叹了口气,想到自家那短命的少爷,心头就像是被锈了钝刀生生撕磨一般。
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看他从一个小小软软的奶娃娃变成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就盼着他功成名就,娶妻生子,承欢绕膝。
可他,他竟然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了。
林昭言扯了扯唇角,指着窗棂上的白绫道:“许久了,这些还没有撤去,府中会有压抑沉闷的气氛理所当然。”
康妈妈叹息着摇头,“老奴又哪里不知道?只是夫人不愿意撤,她怕我们撤了,就会忘记少爷,她怕少爷死了会没有人惦念。”
林昭言的鼻子酸酸的,“怎么会呢?真心想念一个人,是哪怕隔了沧海桑田也会记得。相反,不是真心,就算时时在耳边提醒那也会忘记。”
卢氏是真的真的很爱刘文轩,可她似乎忘了,刘文轩的死正是她一手促成的,她这时候的慈母之心,当真讽刺又可笑。
康妈妈笑了笑,没有多言。
她又将视线落到雪团身上,“夫人总怕自己会忘记少爷,所以日日都会翻看少爷看过的书,练他写过的字,但那些毕竟都是死物,如今表姑娘带来了这个小家伙,夫人一定会很高兴。”
这是在暗示她不要担心,有雪团在卢氏不会对她怎样的。
林昭言轻轻颔首,“有劳妈妈了。”
康妈妈领着她一路往刘氏的住所而去。
还未踏入内屋,便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味。
七月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合着那些药香吹在人的脸上,钻进人的鼻端,有一种舒适之感。
林昭言立在靛蓝色绣着竹叶节的门帘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正待掀开帘子进屋,那绣在门帘上的竹叶微微摆动,随后就看见穿着素白中衣,散着长发的卢氏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神色颓然,只一双眸中带着冰天雪地的寒冷和毁天灭地的恨意。
林昭言尚未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就见卢氏抬起扬手,狠狠朝她的脸上扇了过来。
“林昭言!你倒有脸来!”
只听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伴随着卢氏尖锐的怒吼在这方寸的屋内响起。
须臾,现场又恢复了死寂。
丫鬟们都吓懵了,个个噤若寒蝉,捂着嘴连惊呼都不敢发出来。
康妈妈也不曾料到卢氏会有此举动。
明明她刚刚跟她谈的时候,她答应过不会冲动的啊!
只见卢氏抬起扬手,又要朝林昭言打过去,康妈妈连忙上前拽住卢氏,失声道:“夫人!您冷静一点!”
林昭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可再痛她也能咬牙忍了。
卢氏这一巴掌若是不打下来,难以消她心头的怒气。
于是她阻止了要为她强出头的曼双和曼华,对着卢氏道:“二舅母,若是再打ji巴掌能够消了您的气,我没有意见。”
卢氏红了眼睛,在康妈妈怀里挣扎,“你以为我不敢吗?小贱人,野种!就是你害死了文轩,我要你为他陪葬!”
林昭言为她的话蹙了蹙眉。
但凡是生气到极致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说话也口不择言,但“小贱人”可以理解,“野种”却是什么意思?
林昭言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厢卢氏已经挣脱了康妈妈的钳制,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姑娘!”曼双和曼华还来不及提醒,林昭言就又被卢氏扇了一个耳光。
林昭言生生地受了。
卢氏许是没料到林昭言竟然真的没有躲闪,又许是因为这一巴掌耗费了她仅存的体力,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须臾,她扯开唇角笑了笑,身子却摇摇欲坠,差点要摔倒。
林昭言上前扶住她。
卢氏狠狠甩开了她的手,“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
这一甩,将林昭言手中抱着的雪团瞬间甩了出去。
雪团被摔痛了,跌落在地上直叫唤,叫声凄惨,直入人心。
林昭言赶紧去将它抱起来,轻拍它的背以示安慰。
卢氏一怔,下意识地问:“这是文轩养得那只雪犬?”
林昭言点点头,抱着雪团朝她走过去,“它长大了,我带着它来看看您。”
卢氏朝雪团看过去,只见小家伙的确又大了不少,此刻正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委屈又无辜地挨在林昭言怀里。
看样子是信任极了林昭言。
卢氏目光一冷,又将视线移到林昭言的脸上,只见她左脸上有明显的巴掌痕迹,与右脸想比也肿胀许多。
她心里一时间不是滋味。
倘若文轩还在世,看到她这样欺负林昭言,必定也会像雪团这样委屈难受,会挨着她给她安慰。
文轩当初将雪团送给林昭言,是不是也存着这一份心思?
睹物思人,便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看见了,也发不出一丝脾气。
他为了林昭言,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自古情关难过,文轩就是死在了一个“情”字上!
怨不得她,真的怨不得她……
卢氏这样想着,又变得恍恍惚惚的,再不复先前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