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沉吟半晌道:“这个倒是知之不详,况且这谢家军是否真来隆州也还是个未知数,不过风闻而已。”
“若果真来,某倒希望领军的是车骑将军韩将军。某听闻当年在长羽军中,除煦王殿下与洛安侯外,便要数这韩将军神威勇猛。据说这韩将军在军中所向无敌,唯有在太一剑下输了个一招半式。如今煦王已去,这韩将军便是谢家军中第一将,某欲一瞻雄姿。”
要说这韩将军,我倒是有些印象。似乎是个虎背熊腰络腮胡的莽汉,一口破锣嗓。凌叔说他在军中有个外号叫牛神,这外号一方面来源于他那力能扛鼎的武艺。另一方面是因冲锋陷阵时就跟那犯了脾气的蛮牛一样,容易杀红了眼。据说秦先生当年在他手下做幕僚时可吃了不少苦。好几次要不是秦先生拉着,他都要孤军深入到敌方营地了。
而与韩将军截然相反的洛安侯,确是个实打实的儒将。二人一文一武,是父王当年的左膀右臂。
我这厢正拼命回忆着韩叔父那黑如锅底的长相,又听那老者道:“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谢侯长子谢世子任卫将军后,他这军中第一又不保了。”
有人惊诧道:“老先生的意思是,这小谢将军竟然败了韩将军?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那小谢将军才不过双十出头。”
老者道:“老夫吃饱了没事跟你玩笑呢?煦王殿下打赢第一场战时,二十不到。要不怎么说英雄出少年呢?两年前军中比武时,那谢世子便败了韩将军。”
满桌人皆唏嘘不已,哎呦道:“那这谢世子前途无量呀,可不要做下一个煦王殿下了!”
有人反驳道:“那倒不然,韩将军与煦王殿下比武乃壮年之时,如今过了这么多年难免年老力衰不可同日而语。况且煦王殿下这战神之名可不光凭武艺。还因他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凭一黄毛小子岂可与他相提并论。”
本来还聊地热火朝天的众人,竟因“谢世子会否成为下一任神将”之事吵了起来。吵到后面已恶劣到问侯对方的爹妈祖宗,可见吵架实是件令人忘记初衷、迷失自我的事情。
听凌叔说,这谢世子乃是父王此生唯一的入室弟子。父王还说他聪颖好悟、秉性刚纯,假以时日历练之,未来必定威震大兴、守我南阳庙堂。父王既对他寄予厚望,必定是希望他能青出于蓝的。倘若世风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好好的江山危如累卵,父王泉下有知,才应该头疼。
连我这个女儿都觉得人才辈出是件好事,可他们中有人似怕谢世子偷走父王的尊誉一般,较真得像只好战的公鸡。其实从小到大,我也见多了打着父王名号借机贬低他人以逞口舌之快之辈。这种人平庸无能,又不甘平庸好眼红他人,于是借一众人认可的强者对比高下以贬低他眼红的一方,以泄私愤,令旁观者觉得有失气量。
如此想着,便不禁笑了两声。正捏帕抹泪的桑晴与隔桌之人皆望了过来。桑晴是不解为何看个悲剧我还能发笑起来。而隔壁桌大概是觉得我竟然在别人吵架的时候笑了,这委实太过藐视他们吵架之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于是立马有人向我发难道:“这位公子若是有何过人高见,不妨与我们一辩,何故暗地冷笑?”
既然人家有此一问,那我也不好不回答。况且看他们怒目而视的样子,怕是不说出点东西,便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持礼而笑道:“一林之中叶无相同,煦王已逝又岂会再有第二个。尧舜汤武,皆乃治世明君,然则在下却从未听过,有人称舜皇为第二尧君,周武为第二商汤。”
隔桌顿时一默,一脸呆滞地直望着我,但那目光倒不像是被我的言辞说服。唯那老者率先回过神来,拱手道:“公子果然通透,是我等驽钝了。”
此时戏幕已谢,结局为那穷书生转世轮回后做了个钓鱼夫。被幽禁五百年的天仙姐姐去寻他时,他已忘尽前缘有家有室,带着妻儿游玩灯会,与那天仙相逢对面不相识。虐人至深,又赚了桑晴一把泪。
我带着还未出戏的桑晴与隔桌相作一揖后,离开了茶楼。
出了茶楼走在街上时,我问桑晴道:“你可听见了隔壁桌那阿嫂说的红樱谷?”
桑晴面色仍有些凄然,问我道:“隔壁那桌不都是大老爷们吗?”
我摇头道:“那是左边那桌,我现在说是右边那桌,她们聊了一晚上的红樱果,红樱包,红樱糖……”
桑晴想了许久,摇了摇头。我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事,明早你去问问路,看怎么走?”
桑晴顺从地应下,走出两步后问我道:“公主,你真的是来看戏的吗?”
我人畜无害地一笑道:“不然呢?”桑晴似信非信地看了我一眼,随我从后门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