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来是谁,是纺织厂家属楼楼中一霸,上骂楼上七十岁老婆婆,下揍楼下三岁奶娃子,吵遍纺织厂无敌手,人称超级搅屎棍,没事搅三分,有事就讹人,不闹事就不舒服斯基,何曾受过此等侮辱此等欺负,完全对不起自己五十多年来横行霸道闯下来的偌大名头!
今儿这仇是一定要报的,绝对不会屈服于乡下民兵队长的淫威之下,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土官,也敢对她动手,她可是光荣的工人阶级家属,吃的是供应粮,家里端的是铁饭碗,是这样一个乡下泥腿子可以随意欺辱的吗?!她一定要让赵家尝尝仗势欺人的后果,让他们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给她当面下跪求饶!
吴春来捂着疼痛不已的腰,像一个废人一样,把全身的力气都依靠在正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赵华身上,一边骂还一边掐她胳膊,隔着几层衣服依然掐的赵华脸色一会涨红一会惨白,却压根不敢叫出声来,“都怪你个吃白饭的搅家精,好好的非要怂恿着向前来学什么开车,现在把我一家都害惨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落下了一顿毒打,可怜我三个儿子哦,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明天还怎么上班啊,等我去了割委会,一定要让领导给我做主,让赵家给我赔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让你赵家赔的倾家荡产!”说完还用脚使劲的踢赵华的腿肚子,恨毒了的样子。
赵华根本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今天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让婆婆发泄一下怨气,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折磨她,现在她已经没有人撑腰了,除了忍也只有忍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王淑琴,你跟我一起去割委会告状吧,”吴春来踹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腰更痛了,一边抽气一边还不忘记找同盟,“你看你今天也白来了一趟,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吧。”
王淑琴才不想去,割委会是什么地方,她清清楚楚,普通人沾上了,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虽然她今天也非常生气非常没面子,恨不得赵家赶紧倒霉,但是自己是绝对不愿意参与进去的,况且,是吴春来的儿子被打了,又不是她的儿子被打了,去了也只是个陪衬,弄不来任何好处,反而要沾惹一身腥,完全没有必要,反正吴春来会去,她去不去就无所谓了,等着看戏就好。
“我还有事,就不去了。”王淑琴指了指另一条路,“喏,那边就是公社小楼,你要去就快去吧,再不去人家今天就要下班了。”说着带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继续向前走,脚步越走越快,三下两下就和吴春来一家拉开了距离。
“老伴啊,还是算了吧,别找事了,今天已经够闹腾的,还是消停一点吧。”李家毫无存在感的大家长李卫国终于发话了,他一听割委会三个字,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根本不想进那个大门,虽然今天和亲家闹得很不愉快,他也十分不高兴不痛快,但是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完全不可收拾,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孙子,也不能真的举报亲家,这样以后还怎么和其他的亲家处关系?
李家可不止一个媳妇,平时几个媳妇虽然非常不对付,整天吵吵闹闹的,可是真遇到这种大义灭亲的事儿,难免会兔死狐悲,赵家真因为举报有什么事儿的话,家里的媳妇还能跟他们一条心吗?还不整天相互提防着,他们老了还得靠这些媳妇伺候呢,可不能一下子都得罪了!
然鹅,李卫国以前管不住吴春来,今天照样管不住吴春来,无论他好说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吴春来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完全当李卫国在放屁,哪怕捂着腰撅着屁股,一步一抽搐,也要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割委会大门。
“干嘛的啊?”公社的门房大爷拦住了一行人,有些疑惑的打量这群老弱病残。
“来举报的!”吴春来脖子一梗,像一个光荣的革命烈士,满面红光,眼神兴奋,好像不是要去打击报复别人,而是要去堵枪口炸碉堡,整个人的心中充满了将要做大事的豪情。
门房大爷一听“告状”两个字,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本来和善的表情一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眼神中透着彻彻底底的厌恶,这年头的人还是很朴实的,最恨的就是这些举报的告状的告密的写大子报的,每次一遇上这种人,就有一个家庭要遭受灭顶之灾,稍微有点人性的都不会来公社干这种事儿,哪怕是扯皮了打架了闹矛盾了,私下解决不行么,非要举报别人,弄得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会乐呵呵的来干这种事儿的,基本上都是从根子里腐烂了的坏人,门房大爷对这种人又害怕又厌恶但又不能拒绝,毕竟他只是一个看门的,不是割委会的主任,没办法直接将这群毒瘤打出去。
但是善良的门卫大爷也有自己的招数,来对付这种讨厌的坏人,“请问有介绍信吗?”
“啥?啥介绍信?见领导还要介绍信?”吴春来汹涌澎湃的革命激情遭到了冷水攻击,有点不开森了,弯着的腰都挺直了一点,有些凶狠的瞪着门房大爷。
大爷完全不怂,公事公办的拿扫帚扫了扫地上的灰,语气懒洋洋又十分坚定,“快下班了,没有介绍信不能进去,有事的话请先去所在街道开介绍信,拿着信才能来公社找领导汇报事情,不然谁想进就进,还要我这个门房干什么?”来公社确实需要介绍信,但是他们平时管的也不严,如果是乡里乡亲的有事要办,大爷会热情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