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公四十许人,身材适中,一身靛蓝盘领衫穿出了些文人的儒雅来,眼神清正,眉目含笑,若不是双拱圆顶内侍帽戴在头上,别人还只当他是哪位书院的名士。他拦了众人三跪九拜的大礼,笑道:“咱家今日不宣懿旨,不传口谕,单单为皇后娘娘跑个腿儿,皇后娘娘知道今儿是陶姑娘的及笄礼,特赐了发簪,钗冠来。”
说着两个小太监捧了黑漆楠木托盘出来,杨公公掀开一盘盖着的红绸,道:“这是九曲密扇钗,为陶姑娘初加后所用。”有人见了小小呼叫了一声,被人听见了捂嘴不好意思起来,也不该怪她失礼,那发钗金绞丝九曲十八弯,做成了扇状,金光闪闪,甚是精致好看。
杨公公又掀起另一盘的红绸来,顿时满目生光,众人屏气敛神,脸色古怪起来。杨公公淡淡笑道:“皇后娘娘说,陶姑娘天生丽质,应与之名门,非这五凤展翅挂珠钗不能配也。”
本朝等级分明,皇后娘娘可戴九凤鸾钗,皇贵妃七凤,贵妃以及超品妇人才可戴五凤钗。陶文姜一个方才及笄的小姑娘,既无品阶又无寸功,何以得赐五凤钗冠?这其中深意只在几人心中盘旋不去。
陶文姜不敢不收,硬着头皮拜谢了,杨公公和颜悦色道:“陶姑娘大喜,皇后娘娘看重姑娘,还请姑娘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明珠暗投。
这句话很有意思,含山郡主听得眼睛冒火,武安侯贼心不死,皇后娘娘助纣为虐来了。可这事儿既然没摊开了说,就是往陶许两家心中栽刺儿呢,回不得嘴,又咽不下去。
不想陶文姜抬起头,坦坦荡荡道:“皇后娘娘曾赞陶家积善至孝,礼仪传家,臣女及笄之日承蒙皇后娘娘恩典,感激涕零,定当谨遵娘娘教诲不忘生恩,不负养恩,日日诵读女则,循规蹈矩,初心不改,砥砺前行!”她不紧不慢,轻声细语却将每个字送入场中之人耳中。
杨公公脸上一闪异色,皇后娘娘的“美意”让人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这陶家姑娘果然不负盛名,他笑了一笑,若有所指:“陶姑娘唇红齿白,鼻直梁高,吉人天相,命中多有贵人,必能祸绝福连,万事顺遂。”
这话儿不细琢磨便是顶顶好的祝词,黄氏生怕陶文姜不依不饶,上前道了谢,邀杨公公席上喝一杯水酒。
杨公公笑道:“老夫人在上,哪有咱家的坐处,咱家能在一旁伺候老夫人一回茶水,也算是为皇后娘娘尽一回孝心。”
华老夫人只当没看懂方才那场官司,招了杨公公身后站了,心里却不甚舒服,却不是为陶文姜话中带刺驳了杨公公。若是陶文姜另有心思,深厌与华家结亲,那她此次前来倒不是为了那小姑娘增色,却是在以势压人了,这件事儿还须返家后细细问了华明澜再说。
两边奏乐起,黄氏致谢亲朋,华老夫人为她插笄后由着庄秀扶着进内室,陶文琳捧了那套襦裙跟了去,再出来时华老夫人又为她去笄插钗,陶文姜二拜后再进内室,换了芙蓉色深衣出来,华老夫人见她粉面桃腮,大大的眼睛至纯至清,忍不住湿了眼眶,她也曾给这样的小姑娘插钗戴冠,那小姑娘外柔内刚,眼神清澈不沾凡尘。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五凤展翅冠给她戴了,泪眼朦胧中见陶文姜再被人扶了进去,再出来时已换了织金大衫,光华璀璨,极合头上的钗冠。连黄氏都在心中赞叹,黄家案为陶文姜准备的礼服过于华贵,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钗冠出来,不想竟与皇后娘娘所赐相得益彰,莫非天注定……,思及至此忙又摇头否了,不说侯府深寂,华明澜花名在外就绝非良配!
陶文瑜眼带艳羡,对着陶文琅道:“如二姐姐这般才不枉此生。”
陶文琅笑笑,她们且不必说,及笄之时绝不会有这样的排场,可大姐陶文林前年及笄之时,家里也只是菜饭略丰盛些,由嫡母卞氏给大姐姐插了一支鎏金珠钗而已,她只看到陶文琳腰板比起往日挺得更直些,却不知道她如今作何想,又微微侧头看卞氏,旁人眼睛或盯着陶文姜衣衫,或是价值连城的金冠,或是夺皎月三分色的容颜,唯有卞氏眼神不曾离开陶文琳半分,似愁似伤,她转过头来,心里暗想,嫡母给大姐姐说的孔家很是妥当,大姐姐怎的就是不应呢?
李老夫人默默不语,一家女百家求本是佳话,可双方实力实在悬殊,不知这事儿如何了局,陶家看着依然坚定如初,许家可敢鸡蛋碰上石头?她侧目看了一眼许夫人张氏,见她面上也有些尴尬,有些慌急,心中暗笑,这许家老儿最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他若这次还临阵脱逃,便与陶家结了仇,却不知道那老儿如何抉择。
华老夫人观了礼,由陶文姜陪着吃了一顿戏酒,申时便回了府,进了正堂见华明澜,华明沦兄弟早已候着,华明澜颇沉得住气,华明沦不管不顾扒了华老夫人,连声问道:“今天可热闹,都去了什么人?皇后姐姐赐的文姜姐姐可欢喜?”
华老夫人笑mī_mī问道:“你一口气问那么多,可让我答哪一句呢?”
华明沦挠了挠头道:“文姜姐姐人好,待我也好,我盼着她顺顺利利的。”
华老夫人疑道:“你才见了她几面,怎么就待你好了。”
华明沦嘿嘿笑了,倒不好意思讲了,还是华明澜解释道:“京城里新起了一个商铺,名叫物华天宝,收罗了各式稀世之珍,新颖玩意儿,明沦看上了那店里的‘千里眼’,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