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拜师之日,梧桐天不亮便点灯梳妆,穿上她最喜欢的水绿色的功服,仔细冠发。
今夜在太集殿有集宴,夜露重,所以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袄褂,放进背袋里,这是姆姆亲自缝制的。
以前她们居住的小院地方窄,只能勉强在墙周围见缝扎针的栽种二十来株棉花,梧桐十岁那年姆姆取出攒了两年的棉花,给她做了这件袄褂,为了能多穿几年,故意做得稍微宽大,如今已正好合身。
穿戴整齐后,她站在窗户,从这个角度可以完整的看到崖边的临眺,晨曦薄雾中,临眺如一方水墨砚台端放崖前,烟霞汇拢,仙气缈缈。王雎早已起身练功,今日就在临眺前的小平台上舞剑,梧桐定定看得痴了。
“zhi!”雎雎扑闪着翅膀冲梧桐嚷。
“知道啦!你才花痴!”梧桐白了它一眼,昂着头,一甩秀发,轻快的下楼。
文纳坐在岔路边的岩石上等梧桐“哎唷,可算来了!说好了天一亮就出发,磨蹭什么呢!”
“哦,欣赏一幅画,耽误了些些时间。”梧桐笑容甜蜜得有些明显。
“好啊奉梧桐,放我苦等!你却在偷窥美男,真是重色轻友啊,小心哪天我告密哦!”文纳揪着梧桐的发束威胁到。
“啊呀呀,疼、疼啊!顺便看了几眼而已,人家向来没有时间观念的嘛!”梧桐的小脸皱成苦瓜,求饶道。
一路嬉闹,不知不觉已来到太集殿,一名学士长点了他们四人姓名,便引路前往鸠山师士住地。
约行半个时辰,眼前一片疏密有致的竹林,荫荫郁郁,冬日踏入,有些森寒。
竹林深处,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稍远处一位老者似在削竹篾,突然“嗖、嗖、嗖、嗖”四声厉响,学士长立即抬手止住两旁即将踏出的脚步。
不偏不倚,距离四人脚尖只差半步的距离,四根竹篾直立插地,入地一寸深,功力十足!
若不及时止住脚步,怕是能穿透脚底。四人吓得胆都要抖出来了,文纳更是身抖如筛糠。
学士长仿佛深谙此道,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老者行了个礼“报鸠山师尊,徒儿祁域带领新学士们前来拜见师尊。”
梧桐、文纳、封玄奕、肖博通立即灵醒,不约而同的朝鸠山师士拜礼。
“哦,原来是祁域啊,让他们按老路子来。”鸠山师士开口,声如洪钟。
祁域领会,再拜。转身朝四人道“将地上竹篾拾起。豁指将自己的名字写上。”
四人均惊异于此做法,但也不敢提出疑问,只好照做。
梧桐和文纳倒是利落,心一横,咬破指头,将自己名字写上。封玄奕、肖博通两个男子倒是没舍得狠下口,血出不匀,复又只得二度受疼再咬一口。
写好后,祁域带着四人来到鸠山师士跟前,祁域很自然的去屋旁取了火折子和一小捆干柴,搭起一个小柴垛,生了火。
鸠山一直专心削他的竹篾,身旁已削了满满一筐。比他们拿在手上的要细一些,看起来尖利似小刀。
待柴垛的火燃起时,鸠山方才停下手中的活计,缓缓起身,接过四人的牌子,一一架在柴垛上。
封玄奕、肖博通的较近,先烧,后到文纳,均是黑烟袅袅,而后火舌将竹篾吞噬。
梧桐站得稍远,轮到她的那块竹篾时,却于滚滚黑烟中隐隐升起一缕白烟,众人看着均不觉有异,而鸠山原本定睛的神态中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异样神色。
他朝四人扫视一眼,淡淡的道“谁是奉梧桐?”
梧桐紧张的朝文纳瞥了一眼,满脸疑惑的朝前站出一步,怯怯的道“回师士,徒儿在。”
鸠山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背着手,在柴垛旁踱步。大约十几秒,他才道“你是不是幼时有隐疾?”
梧桐和文纳的心跳差点漏了一拍,文纳想起梧桐曾说过她幼时有癫症,师士如何看得出?封玄奕和肖博通均是一脸疑惑。
梧桐不敢隐瞒,头埋得低低的,小声应了“是的。”
鸠山倒仿佛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他终于明白赫连城为何在选士之前拜托他先收下一个叫奉梧桐的女学士,原来她便是当年的小主子赫连珑。
当年赫连珑冒险送药,按计划应该不会有大错子,但赫连珑出门三日后顾须臾却越来越不安,便请他亲自用竹卦替赫连珑卜一卦,竟卜出大凶之召,于是顾须臾才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颜界城,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你去主士那吧,我不收你。”鸠山表情毫无波澜。
同行的其余四人均不可思议,梧桐眼泪瞬间溢满眼眶,她两腿一软,跪伏在地“师父、师父!求求您,别赶我走!我的病已经好多年没有发作了,我控制得很好,我也会刻苦修习,棍棒是我喜爱的器具,他们都说我有天赋,您、您别赶我走啊,求您……”
文纳也跪下“师父,梧桐她基本功很好,要不让她现在就练一段给您看看,您……”
“不必了,我不收你。祁域!”鸠山拂袖转身,厉声打断文纳的话。
祁域意会,走过来扶起梧桐,梧桐却如一滩烂泥般黏在地面如何拖都不起,她脑海里盘旋着同一个声音“我不收你、我不收你、我不收你……”
祁域给身旁的肖博通使了个眼色,肖博通协助他硬是将梧桐从地上拎起。
梧桐站稳了脚跟,啜泣着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无言的朝鸠山的背影郑重一拜,踉跄的朝来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