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茂密的芦苇荡里,虫鸣蛙声不闻。枯萎太密了,几乎遮住了月光,只有船头那几只破旧的灯笼随风呜呜的摇晃,而草丛里,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提着光亮乱飞,绿莹莹的,诡异而阴森。
十来个人都站在了甲板上,七嘴八舌的说着船夫哪儿去了、我们在哪儿、该怎么办之类的事情。有人说:“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这水面上啊常常有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们是不是……”
惶急中带着恐惧,很明显是胆子小但好奇心重的姑娘。
又有人说:“那种东西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倒是听过海猴子的说法……”
“这里是湖,又不是海,哪里来的海猴子啊?”
众说纷纭,反正都是不好的推测,而越说越慌,越说越怕,纯粹就是自己吓自己。这鬼神之事更是说得那几个膘肥体壮的护卫都有点儿怂,说什么如果是人那不消说上去就是三拳两脚打得他直喊娘,可如果是那种东西就……
阿秀也被吓得白了小脸儿,使劲儿的往沈夜白怀里挤,沈夜白倒是稍微好些,虽然怕吧,但也是比较坚定的无神论者,这连神都没有了,哪里有鬼啊是不?
所以,沈夜白一边为了安慰神神叨叨的众人,一边也给自己打起,便做了一个自以为最恰当的分析:“船夫……会不会是因为迷了路把船开到了这儿,然后……”这种观点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自欺欺人的效果都没有,他便只能稍微实事求是一点,虽然不免悲观了些,他说,“会不会是……水匪?”
这一观点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这比闹鬼也好不了多少,众人白了的脸还是没有恢复血色。阿秀扯了扯沈夜白的衣袖,问:“那该怎么办?他们和强盗是一伙的,会不会现在已经把我们围起来了?”说罢,众人都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去,风灯微弱的光亮照得不远,也看不到什么,但好歹身边还没有什么威胁,也便松了一口气。
“趁他们还没有动手,走,赶紧走,”沈夜白深谙打不过就跑的道理,而他手下这些人又大都是浙皖一带的,几乎都是会水的,这开船虽然不是主业吧,但想想应该还是有人会的,所以他招呼众人道,“别愣着了,快啊,等他们回来了就完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四散开去,会开船的急忙跑进驾驶室里,却发现发动机早被损坏了,根本没有办法,所以便只好手动的撑船了。
顾疏玲仍站在船头,她没有动,虽然夜风微凉,刺激得她胸口有些不舒服,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头昏沉沉的,便不进去,权当做是吹吹风。
而让人惊讶的是芜香,她居然也跟在顾疏玲身边站着的,既没有呵欠连天,也没有吃东西,只是眼神呆呆的看着天空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疏玲回头的时候就看到这异常,问:“芜香,你在看什么?”
“我在夜观天象呢,”顾疏玲心头一耸,本想说“一夜之间居然长进了这么多”,却又看见芜香用短胖的手指戳着圆圆的脸蛋儿,痴痴的说道,“我要从那月亮上看看莲蓬什么时候成熟,看看哪里的藕能够最先成熟……”
顾疏玲生生把自己的夸赞又咽了回去,看来吃货永远是吃货,就算暂时转性了也是为了更长远的吃货事业考虑。
本是一笑了之的,可是,突然,一个念头猛地从心底里窜出来直接冲上脑子里,顾疏玲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不由自主的轻呼了声“糟糕”,然后便跑开了,在这慢悠悠晃荡的船上,她跑得飞快,几乎马上到了沈夜白的房间,顾不得许多,她直接撞开了门,却见沈夜白和阿秀手拉着手坐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随着这撞门声,两个手牵手的人顿了一下,尴尬住了,而沈夜白手里拿着的栗子更是直接被吓得掉在了地上,他有些恼怒但没有发作,只是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顾疏玲,责怪她为什么不敲门就闯进别人的房间里。
顾疏玲没有回答,两步上前,指着那一盘子的糖炒栗子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沈夜白抱怨道:“还能是哪里来的,在岸上买的啊,你不是还看到了嘛。”
顾疏玲皱了皱眉,一下子就把东西扫翻在地,沈夜白自然以为她这是又来无理取闹了,可是还没有等他站起来为阿秀讨公道,就听顾疏玲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吃船上的东西!”
两个人惊愕了一下,芜香看着满地的糖炒栗子,鼻尖全是那甜香,忍不住惋叹,问:“难道里面有毒么?”
“不知道,”顾疏玲回答得理所当然,却有点儿气人,可她却严肃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否有毒,但我却晓得这个卖栗子的人也是和船夫一伙的。如果船夫是坏人的话,那么,卖糖炒栗子的也是坏人。”
众人不解,又听顾疏玲道:“当时没有注意,可是现在回想一下,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却是阿秀回答的,因为当时买栗子的时候她还亲自尝了的,所以离那小贩最近,自然也是最容易看出破绽的人。她想了想,说道:“是了,他们的胳膊上好像都有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