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深一路上想着,若是……若是真的如此,他该怎么办?他又要如何才能救得了他的姑娘?
几分钟,他就已经到了祠堂的地方,这里已经被改造成收留重病人的场所。
他站在外面,粗喘几声,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上前去,门口由两个荷枪实弹的亲兵站岗。见着他来,问:“少帅,您怎么来了?”
“大小姐可有来过?”答非所问,且问得很急。
“来过,”一个亲兵回答,“一个小时前来的,说是要来找几个小孩子。现在还没出来。”
顾淮深眼神一冷,虽然没说重话,但透露的神色明显是:为什么要让她进去?他定了定心神,自己走了进去,抓了个护士,要她带自己去找阿玲。
护士把他带到后院门口,道:“当时大小姐就在这儿,现在不知道。少帅自己找找吧。”
顾淮深站在后院,虽然按照护士的要求戴了口罩和手套,然后院中的凄凉却也是透露这些装备钻入他的五感,毫无遗漏。
有很多副担架,就那样摆在院里,虽然没有人躺着,但是,他很容易的就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
院里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扇形的叶子不知何故落了很多,像是在为这一场悲剧撒着招魂幡。
而阿玲,她就站在树下,穿着护士的衣服,呆呆的站着。
还好,她还没去。顾淮深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缓步向前去,戴着手套的手攀上她的肩,语气恬淡,却是故意装出的从容,实则内里有压不住的关切:“阿玲,还好你没事。”
“兄长,你说生命真的就这么脆弱吗?”她不转头,但是却已经从语气中听出了来人的身份,带着浅浅的哀伤,“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顾淮深不明就里,不知道在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慰:“是的,生命的确很脆弱,可是阿玲放心,只要我在,便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东西伤了你。”
顾疏玲转头,他这才发现,原来她还拿着一个画板,上面是很简易的线条勾勒的是几个孩子一起玩耍的场景,而画板是横放在她手上的,那画板上还搁着一片坠落的银杏叶。
她说:“阿毛和过去的我很像,可是他似乎总没有我幸运。”她的手指拂过画板,手套与纸张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答应了他,把画给他们,替他约定,等他们康复之后再去河里捉螃蟹。可是……我并没有见到他们。”
顾疏玲来的时候,这几个孩子就已经死了,刚刚被人推到火葬场去。
她虽不是尾生,没有抱柱而死的坚持,但是也不想食了对于阿毛的诺言。她以一种极其感性和母性的姿态来到祠堂,要去看看另外几个堕落人间的折翼天使,这本就是冒着染病的危险而来的。可是,护士却告诉她,那几个孩子啊,昨天夜里去了,现在正被送去火化。
是啊,染了瘟疫而死的人,连尸体都不能留下,只有烧成一把灰,以免传染了更多的人。
人生,是不是都这么脆弱,是不是都来得突如其来去得猝不及防?顾疏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她感伤的不仅是这几个生命还没真正开始便已经彻底结束的孩子的命运,更是在顾影自怜。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当年顾淮深晚来一步,或是他根本就不曾出现,那么,她是不是也要死在李庄没人记得?或者,如果当初就死了,现在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欺瞒利用和矛盾纠结了?
她抱着画板,跪倒在银杏树下,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在为谁哭泣。
半个小时之后,她才起身,而她站起的那一刻,一片银杏树叶被风吹落,飘飘扬扬的刚好就落在她怀里的画板上。
银杏,似乎是象征着长久的生命的。可是,这棵树,却屹立在这里,看着多少生命就这样匆匆逝去?
再然后,顾淮深就来了。她便问出以上的那番话,像是在缅怀什么逝去的东西。
并不惊讶,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顾淮深信誓旦旦的守护的话语。从初见时他说带她回家开始,他也的确不遗余力的守护她呵护她。她不是看不出他眼中的情义,可却觉得自从她假扮顾疏玲的那一个,他们之间就已经再无可能。
在没有身份困扰的时候,她对他没有一见钟情;在终于日久生情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套上了兄妹的紧箍。
既然活下来了,便不能求死,便要听娘的话,好好的活着,把娘的那一份也活着。所以,顾疏玲清楚的知道哪里是不能逾越的高压线,只要她还想活着,就绝对不会主动跨过。
但是,再睿智的人都不可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再加上女人本就是感性的,所以,她一次次的奢想和祈望,又在稍微清醒之时一次次的逃避躲开。因而,她便成了现在这样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然而,在人的心理最脆弱的时候,很多东西又会像蔓草一样滋生出来,悄然生长,占据整个心灵。
在怜人伤己的时候,顾疏玲的一颗心,只剩下绝望和悲伤,说话也乱得不成章法。面对顾淮深的再一次表态,她淡淡的说:“兄长,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她说的是八年前。
为什么救她?因为他收到了消息,说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在那里,而她刚好拿着那支“火舞流光”。是他的妹妹,所以救她啊。
可是然后呢,在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