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你先去新兵营报到吧。等到了极北之地的正式营地亚魔营地中,第一眼就能看见新兵报到处和训练营。”走在路上,猫牙这么对鬼攸说道。鬼攸一愣,新兵营……他突然反应过来,穆宫隐那伙人把自己发配到这个地方,可能是想要让他从头开始——这也是刑罚的一种,但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还是说,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重新开始,过去的所作所为都一笔勾销了吗?他突然想到这点,尽管他过去的行为一直都按照人类的命令来行动,可他们却还是不停地对自己施加压力,甚至最后将莫名其妙的谋杀罪名扣到了他的头上。
“……去新兵训练营吗?”他问猫牙,这五个字立刻就让他想起当年的三个伙伴。
“是去新兵报到处。”猫牙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仿佛当他是蠢蛋,听不懂他刚才说的话。
鬼攸没有再搭话,和身高比自己高的人说话,总是会让他习惯性的感觉自己在被人嘲讽,而这世上凡人基本上都比他高。
之后他们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在这片白茫茫的荒野上见到了一点边际。鬼攸从猫牙口中得知,极北的永冬之地其实也是一个亚魔部落,只不过性质十分特殊,属于人类士兵和亚魔士兵混杂的部落,规模甚至比奇狼或者霜雪还要大,但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有欺压。基本上是约定俗成的事情,这里的亚魔几乎都受到人类管理,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明确的上下阶层,永冬之地也并没有所谓的部落领袖——他们所有人都直接听命于更上层的人类。而猫牙居然愿意主动和他讲起这些事,想必他也快要被这长途静默的旅途给无聊得不耐烦了。
最后他们总算是来到了旅途的终点,那所谓的新兵报到处出现在鬼攸眼前。他径自大步走过去,随后进入营帐。他注意到猫牙没有跟进来。无所谓了,随便他去吧。鬼攸心想,毕竟他也不想猫牙天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他不想一直被牙狐那伙人给监视着,因此哪怕只要有一瞬间一人独处的机会,他也会好好珍惜。
“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他来到一张桌子前,坐在桌后的一名高大亚魔这么对他说道。即便对方坐着,鬼攸依旧要仰头才能正视他。他看见了对方盔甲上的标记,同样的标记当年他在神牙身上也见到过,便明白过来此人就是这里新兵训练营的教官。对方递给他一本册子,鬼攸翻到空白的一页,按照对方所指的位子,在那里签上了自己的名。这样就算是把我给流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吗……看着自己签上的那个名字,鬼攸的心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他回想起自己幼时训练的第一天,那时的他满怀忐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果然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他过去为人类所付出的一切,人类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仅仅因为这样一个罪名,就否定了他从前忠心于人类的时候为他们做的所有事情。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便扬起了讽刺与悲伤并存的苦笑。
可能是无法理解他的这抹笑意,教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不……没事。”鬼攸摇了摇头,但当他的眼睛重新与教官对视时,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轻蔑——那是亚魔之间的轻蔑,对待侏儒的轻蔑。鬼攸有些诧异,随即便又感觉这是天经地义的。他开始嘲笑起自己,居然真的天真地认为自己来到了这里,过去的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了。不管他走到哪里,他都是个侏儒,就算他来到了这里,他还是会因为自己身体上的先天缺陷而受到别人的歧视和嘲笑。这世上侏儒不常见,他又是亚魔,一辈子都注定会被所有人的目光攻击。
“鬼攸……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教官看着他的签名,一边继续用那种目光打量着他,一边用狐疑的口气揣测着。鬼攸一怔,他在这里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曾经也是个亚魔部落的首领,而现在居然流落到了如此的境地,他担心自己会被那些人给讥笑死。他突然后悔自己用了“鬼攸”这个名字。或许“恩诺休曼”更好。他心想。那是他原来的名字,是他在加入新兵训练营之前,他的母亲给予他的名字。然而,他的存在却被视为厄运的象征,母亲为自己感到耻辱,因为她生下了一个怪物。他在那个风暴天中降生,同时也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离家出走……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今后自己会走上怎样的道路。
后来会成为士兵,他是怎么想的呢?他意识到,当时造乌船失控的时候,他被寒鸦抓住,曾经对着那群存货的义军士兵说出了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
“我的一生,都一直忍受着来自人类或亚魔,乃至这个星球上所有种族的唾弃与轻蔑,我他妈早就想解脱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这么隐忍地活着,只有到人死的时候,才会发现世间万物,无论高低胖瘦穷富美丑,都没有差异,因为但凡是生命,都有死亡的一刻。但是……我会选择战斗!我会选择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会选择,为了活着而战斗……!”当时在他无意识间,他就喊出了这些话。那确实是他的真心话……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对义军战士说出这番话。这样的想法,早在他幼年时期就已经决定了。因此,他即便升为一个侏儒,一名先天生理缺陷的亚魔,却仍然选择当兵入伍,正是因为他想要在战场上找回自己的尊严。但好像事实不是怎么回事……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