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这天傍晚,太阳刚落山,刘家村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只最北边的一户小矮房里却是不见响动。
刘家媳妇唐氏睁着一双被泪水浸湿过的明眸,怀里抱着一个小人儿,入手是孩子纤瘦的脊骨肋骨,怀这孩子时,她一路颠沛流离,孩子落地长至五岁,却是连话都不会说,这孩子自出生起就没享过一天的福,她心里头着实憋屈。
亲了亲儿子光洁的小额头,微光映着他瓷般细白的小脸儿,上面似是渡了一层莹润的光。凑近细看,长而密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却是永远没有焦距。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将孩子搁在床尾,看着床上另一名小人儿,至今还未清醒,不觉又红了眼眶。
“芷染丫头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俩个做姐姐的,心里就安乐吗?”唐氏声音沙哑,言语间满是纠心的苦楚。
“娘,对不起!”
说话的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满脸都是自责,满身尽是秀气。
只见她抿着嘴,一双美眸担忧的望着床上的小妹。肤白如新剥鲜菱,五官轻柔,更增灵气,小小的瓜子脸,清雅秀丽。
唐氏看大女儿这副模样,态度也软了下来。
“希瑜,你一向懂事,怎么这次也跟着你妹妹胡来,娘出门前不是交待过你,要你好好照看恩恩的吗?恩恩自幼体弱,受不得惊吓,你这当姐姐的竟然还让芷染带他出门,害得芷染现在躺在床上,有你这么做姐姐的吗?”
唐氏顿了顿,横眉竖眼地瞪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斥道:“如果芷染出了什么事,娘定饶不了你们。”
想到刚才大夫来说的话,希瑜漂亮的大眼里浸满了泪,大颗大颗的落下,红艳的小唇一撇,委屈的大声痛哭。
“小妹,小妹……”
希瑜双膝跪地爬到了床边,摇着床上的小人儿。
杨芸早就醒了,屋里母女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脑中回放了身体原主的记忆,这才慢慢消化。
耳边传来大姐凄厉的哭喊声,杨芸却是装不出继续昏迷的模样。
“我没事。”
杨芸不自然的扭动脖子,声音沙哑得像被人踩了嗓子的公鸡一样,难以入耳。
“芷染,你醒了,你醒了……”
杨芸撑开疲惫的双眼,费力的看清眼前的人,虽是初次见面,却都知道她们各自是谁,僵硬的转动视线,抬手看了看沾了泥土的小爪子,又瞄到裹着身子的补丁棉被,再往脸上抹一把,全是黑乎乎的泥巴。
谁能告诉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人死了不是该去投胎么?或者下地狱或者上天堂什么的,但为什么她却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还是貌似古代人的小孩子!
杨芸皱着眉头开始在大脑里思索,只觉得脑部微微刺痛了一下,一些朦胧的画面变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
一群农家小孩,嫌弃的目光,恶毒的语言,伤人的拳脚……
杨芸很郁闷,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现实和刚才的那些记忆片段清楚地告诉她,现在的情况无疑都是真的,她——重生成了一名七岁的小女童,名叫唐芷染。
“你这孩子,吓死娘了!”唐氏扬手要打,却是高举轻放,带有粗茧的手,轻轻的抚摸芷染的后背。
语烟见芷染醒了,也站了起来,上前两步走到床边说:“小妹你醒了就好了,只是以后可别再这么傻了。”
女孩不过十岁年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杨芸知道这是她的二姐,小小年纪已经国色天香,比之大姐温柔秀气的模样,她的姿色更胜一筹。
见小妹醒了,语烟也不再藏话,不满的噘着小嘴报怨道:“不过你也真是的!恩恩本来就是傻子,让人家说几句怎么了,你还和人家较真。”
杨芸脑中记忆回播,无力的勾起唇,语气即无奈又心疼,回护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二姐,你别这样说恩恩,他是我们的弟弟。”
话落却是怔了一下,她似乎对这身份,对这莫名其妙出来的家人,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没有一点抗拒。
或许是上一世是孤儿的原由,所以对家人才如此渴望。长至七八岁才被一对老中医夫妇收养,可是在她不满二十岁的时候,老中医夫妇却是先后离开了她。
唐氏扬手巴掌就甩到语烟脸上,这一出把希瑜吓得够呛,连忙不知所措地转身朝她娘跪倒说:“娘您别生气啊,是希瑜不好不该只顾刺绣,您别打大妹了,要打打我吧!”
杨芸正陷入回忆的时候,被眼前这出家庭暴力吓回过了神,冲着眼前的一幕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是现在的亲人,看着他们伤心成这样,她的心竟然也跟着阵阵揪痛。
屋里正闹腾的时候,院门“咯吱”一声开了,婆婆刘蔡氏骂骂咧咧的进了院,走到窗下喊,“这都什么时辰了,吃个饭还让人三请四催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唐氏收了手,边整理仪容边应声,麻溜的出了门。希瑜立即抱住语烟,疼惜盯着她高肿的脸颊,叹息道:“大妹,恩恩是我们的弟弟,你明知道娘心里对恩恩愧疚,你还说这些话戳她的心窝子。”
被唐氏打了的语烟一直倔强的僵着脖子,这会儿在大姐温柔的劝慰下,委屈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说:“她对恩恩愧疚,就不对我愧疚吗?我们本来……”
希瑜一下捂住语烟的嘴,沉脸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