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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伯父起早贪黑一天也挣不一斤麻油钱后来有了煤油,伯父买了半斤煤油,用墨水瓶做了一盏煤油灯,也不常,只是偶尔用用天刚麻麻黑,伯父便给我扒光衣服,哄我钻进被窝里,然后天上地下,给我讲那些陈年往事

听伯父讲,我们老家住在陕西蓝田县一个叫做支家沟的地方,那个村子座落在西安市和蓝田县的交界处,闲暇时,村里一些人常常步行去西安城隍庙里看戏,看完戏后又成群结伙步行到村里可见我们村离西安市并不遥远

伯父并没有讲过民国十八年的那一场灾难,只是说关中平原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一到麦收季节,四面八方赶麦场的麦客全都涌到关中,割一亩麦子两毛钱,他一天割过五亩麦子,挣一块现大洋

唉,伯父一声长叹可惜那样挣钱的好日子并不多,一年只有几天伯父讲了一个笑话说的是父子两个陕北人到关中赶麦场,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时惊呆了,父亲对儿子说这么多的麦子三年都割不完,咱们干脆到庙里睡觉去父子俩睡了三天,起来一看,只见麦子全部割完运走了,农民们为了赶秋种,在割完麦子的田里已经堆满了农家肥,父亲又对儿子说哎呀呀,咱们幸亏没有割麦子,你看,田里热死了多少人,起了多少坟堆

那误把粪堆当坟堆的父子二人肯定已经作古现今的关中,西安市容扩大了十几倍,一望无际的麦田被一幢幢现代化建筑逼迫得不停地后退,坐上汽车走半天,才能看见被割裂得七零八落的麦田奇怪的是,麦田越来越少,可是人们餐桌上的食品却越来越丰富,现代科技使粮食产量数倍翻翻,那种遍地饿殍的现象早已成为过去

时光的碎片来跳跃,无论如何也拼凑不成一幅完整的画卷,思绪老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游走还是信马由缰吧,走到哪儿就歇到哪儿

父亲十多岁时,便在一家磨坊找了个磨面的差事父亲说磨坊一共有两盘石磨,蒙着眼睛的毛驴不停拉着石磨转圈,那头毛驴偷懒了,父亲便用树枝在毛驴屁股后边打一下罗面的女人叫“三婶”,我没有见过三婶的面,不知道三婶长什么样,父亲说三婶是伯父的相好父亲还说三婶心地善良,父亲的日常生活起居全靠三婶料理

关于三婶的情况我就知道这么一记得有一年清明,伯父领着我,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来到西沟坡一冢土坟前伯父命我跪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冥钱,一张一张地慢慢燃,昏花的老眼里有泪珠在转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伯父流泪,内心有一种天塌地裂般的震撼有一次我问伯父那坟堆底下埋的是谁伯父只是淡淡地答我你叫三婶

伯父就是这样,把困苦和不幸看得很淡跟伯父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少看到伯父的脸上有愁容显现伯父特爱下象棋,常常在街边的棋摊前一蹲就是半天,有时下着下着竟然吵起架来,跟人家红脖胀脸地对骂一阵子,骂完后又蹲下来重对弈,赢了棋时得意忘形,输了棋后老不服气,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来,好像对手就是他不共戴天的死敌那些棋友们都了解伯父的脾气,一般跟他不上计较但是有时也故意逗他,惹伯父发火同样爱下棋的韩叔曾经说过看老支哥发火比看戏还过瘾

眼见得父亲一天天长大,给父亲说不下媳妇成了伯父大的心病可是老哥俩来凤栖十多年,根本就没有攒下钱平时,伯父总爱喝两口,有时还到赌场里赌两把,挣俩钱顺手花光了,哪有钱给兄弟说媳妇正在这时,子九叔给伯父瞅下一门好生意,问伯父敢不敢去

干啥哩么除过杀人抢人偷人咱不去,再没有咱不敢去的伯父挖子九叔一眼,显得不屑一顾

子九叔把嘴搭在伯父的耳朵上,神秘兮兮地说贩运军火,你去不去

啥伯父瓷瞪起双眼,你再说一遍

子九叔如此这般,好一阵比划

伯父终于听明白了那年月八路军在陕北,国民党在西安,两家子面合心不合,国民党在凤栖驻扎重兵,对延安实行封锁八路军没有给养和枪炮子弹,有些老百姓瞅准了这门生意,私自贩些枪弹到延安去卖听说发了大财

一支三八步枪从西安运到延安能赚这些钱,子九叔把伯父的手拉过来藏在他的破夹袄底下,攥住了伯父的三个手指头

啥三块钱那不是抢人哩么伯父大声嚷起来

值子九叔反而不慌不忙,咱把脑袋提在手里干那营生,钱给的少了当然没有人去

开始时伯父还有些犹豫,可是经不住一杆枪赚三块大洋的诱惑,终于跟子九叔达成协议,两人共同干起了贩运枪支的生意

伯父没有讲过贩运枪支的危险和艰辛只是说从凤栖临走时借了五十块银元的高利贷做本钱,跟一伙赶骆驼贩皮货的内蒙商人一起,踏上了远行的路以后一年多,伯父从凤栖消失了,伯父临走前只对父亲说他要出一趟远门,父亲也不知道伯父到底去了那里年底,放贷的胡三来找父亲,拿出伯父临走时写的五十块银元的借据要父亲还钱,父亲那来那么多的钱还债正好国民党抽丁征兵,按规定两丁抽一,胡三家两个儿子,必须有一个儿子当兵,为了还伯父的欠债,父亲顶替胡三的儿子抽了壮丁

伯父跟子九叔一起,步行来到西安郊外一个叫做二府庄的地方,按照接头的方式,对上了暗号,交了钱,每人买了三支汉阳造步枪,夜行晓宿,向延安赶路

伯父说,从西安到延安是七天的路程一个月能打两个来交货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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