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磊看看表,还有十分钟下课。此刻,聂磊觉得脸颊滚烫,如芒在背,似乎所有人都在注视自己,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还有低低的笑声,一定一定是在笑自己。聂磊觉得羞耻,却搞不清这种羞耻是源于老师的批评,还是源自白小龙的鄙视。有一种酸涩的情绪,在他的胸膛里滚来滚去,似乎要爆发出来。他想喊,想叫,想痛骂谁一顿。骂谁呢?聂磊不知道。白小龙吗?不是,刚才如果不是他站起来,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混乱的局面了。于老师吗?于老师这样批评自己,曲解事实,的确可恨,骂她一顿,自己就会轻松吗?聂磊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说,是她毕竟是老师,上课不认真听讲是我不对。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心里最想骂的人,不是她。是陶慕吗?想到陶慕,聂磊忽然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揪了一下。

其实入学那天,聂磊就认出陶慕了。

聂磊从小就是父母掌心的宝贝,是同学朋友里的小王子。富裕的家境,温柔的父母,俊美的长相,优异的成绩,一切都是那么的顺风顺水,人人都说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聂磊也的确是这么觉得的,自己从来什么都不缺,自己真的很幸福。可是,为什么明明有一群朋友,却觉得很寂寞;为什么脸上笑起来的时候,心里却不快乐;为什么,眼睛总是想看着远方,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大家总说聂磊想小大人,总是一脸沉思,实际上他也真的是在沉思。聂磊总觉得,自己像童话里的铁皮人,自己明明生活在所有人羡慕的生活里,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缺少了什么。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一直包裹着自己,奔放热烈又低婉哀伤,触手可及又虚无缥缈。这情绪代替了心脏,藏在了铁皮人的左胸膛。

四年级下学期,学校要参加全市组织的话剧比赛,明德小学的参赛节目是《白雪公主》,聂磊当然是众望所归的王子人选。每次练习,看到白小龙扮演的机灵搞怪的小矮人,聂磊心里都好羡慕。可是仅仅是羡慕,自己是小王子,所有人都说他是小王子,令人羡慕的小王子,其他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王子。所以,他的角色,只能是王子。比赛那天,默默的站在后台,聂磊的心里没有激动,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看着其他人的表演,人们匆匆上台,又匆匆下台,说着虚假的台词,表现出虚伪的情绪,台下的人按照既定的剧本哭,也按着既定的剧本笑。这一切,一如自己的人生,不一如所有人的人生。只要按照大家的意思,表演好自己的角色,这样就好了。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爆笑声,聂磊透过幕布的缝隙看出去,台上表演的是《灰姑娘》,这时候在说话的是后妈这角色。“后妈”的表演者,没有说固定的台词,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糅合了时下的流行语的台词,句句戳中笑点,搞笑,有趣,新奇。台下的人随着“后妈”的表演哈哈大笑。“这个人是真是的。”聂磊忽然产生了这个想法。这个人在舞台上,表演的,不是虚假的别人,而是真实的自己。随着《灰姑娘》谢幕,演员们走到后台,小演员们都激动的聊着刚才的感想,聂磊不自觉的去寻找“后妈”的身影。

女孩在队伍中,很显眼。因为所有人都在聊天,只有她一个人默默的低着头走着。脸上画着浓浓的舞台妆,根本看不清长相,或者说,聂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长相。聂磊看到的,只有她的眼睛。

那对眼睛,淡漠,平静,无喜无悲,目光淡淡的看着手上的道具。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聂磊说不上来,他觉一股说不清的伤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头有些晕,嘴巴干巴巴的,他定定的盯着女孩离去的方向。

接下来,聂磊登台表演,下台卸妆,接受大家的表扬,再没有时间去想心中的一点小波澜。可是,聂磊要离开剧场的时候,他又一次见到了陶慕。

最初吸引聂磊目光的,是一声尖利的女孩嚎哭的声音。在一个小学的班车附近,一个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很伤心的样子,一大堆同学围着女孩安慰着什么,这时候,一个拿着奖杯是女孩慢慢的从人群边走过,刚要上班车,却被人群中的一个圆脸短发的女孩一把拉住。聂磊一下屏住了呼吸,那个被拉住的女孩,正是刚才的“后妈”。

聂磊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听到圆脸女孩正厉声斥责着:“你有没有良心!王璐都因为你哭成这样了!你不能关心关心同学吗!你真是…”圆脸女孩似乎气的说不出话,也似乎是在想个适合的词,终于接着说:“你真是太自私了!”“后妈”语气冷淡的说:“我?我怎么她了?”“你!你简直太过分了!”圆脸女孩的语气愤怒中带着难以置信,似乎在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你自觉,这么自私的人“王璐为了拍这个话剧,付出了多少辛苦,每天下课,放学,都在练习,就是为了这次表演!”听到这里,再看看王璐出挑的长相,聂磊大概知道,王璐为什么哭了。一定是演了什么主要角色,却没有得奖,又嫉妒又恼恨干脆哭起来。聂磊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女孩最难缠了,明明是自己实力不够,却要把错归咎给别人,人们又习惯同情弱者,只要一哭班里的同学都会同情她。想着聂磊就皱了皱眉,这种人最讨厌,又不能得罪,只能暂时迁就,哄哄她了。不然,你就会成为大家眼里的坏人了。

“哦”“后妈”依旧淡淡的“这有什么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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