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昌三年七月初四,天上一丝云都没有,正午的炎阳高悬在长安城上空。
滚烫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穿着薄底鞋子踩在地上感觉脚都发烫,地上摊个鸡蛋大概也能立刻熟了,空气也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北同山下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知了都懒得叫了。只有那棵高大的毛白杨,耷拉着叶子,投下了一片无人享用的绿荫。
“吱呀”一声,初七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十二蹑手蹑脚地钻进来,做贼一样地小声问:“七娘,阿音在吗?”
没人回应她。初七半闭着眼睛,正躺在床上午憩,身上大红色的薄纱裙子仿佛隐隐冒着火。她手里的扇子不停地扇着,扇出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十二刚顶着大太阳从外面回来,口渴得不行,她坐下来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李好音,于是安心地拿了个茶杯准备倒茶喝。
突然,墙角的柜子门开了,一把剑带着风声从她脑后刺过来。初七猛地睁开眼,等着看好戏一样,抿嘴笑了。
“妈呀!”十二一只手还拎着茶壶,本能地往一旁偏过去,吓得差点被椅子绊倒在地上。她绝望地哀嚎着,“李好音,你能不能放过我?!”
身后响起了一阵恶作剧般的笑声,李好音一次偷袭没得手,举剑就又刺过去。
自从林靖走后,李好音愈加发愤图强,除了自己勤奋练功外,只要看到十二在,就要缠着她打一场。
一开始,她还总是被十二打得鼻青脸肿,十二也挺乐意这样“名正言顺”地欺负她。
李好音很皮实,挨了打也不哭也不叫,第二天继续主动去撩十二跟她打架。而且她确实很聪明,进步飞快,渐渐的,已经可以和十二过招了。
可时间久了,十二却不愿再和她打了。
一来,她已经不能在李好音身上占到多少便宜,这么打来打去实在是无聊。二来,李好音总喜欢搞背后袭击,所以,只要她一回这院子,就心惊胆战的,必须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来,生怕李好音不知道从哪悄mī_mī地冒出来偷袭她。
十二将茶壶放回桌上,同时,反手抽出腰间的剑挡了回去,恨恨地说:“大热天的,你不待在林府里吃冰,跑这儿来跟我们蒸汗干嘛?”
李好音一边出剑,一边还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说:“我得好好练功啊,一天都不能荒废的,要不然大人回来又该骂我了。”
初七已经习惯了两人整日里这么打斗,再者,她俩行动带起来的风还挺凉快的,所以只是嘱咐着:“你俩小心点,别把屋里东西打坏了。”
十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行行好吧,我都累死了,能不能让我歇一天。等大人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他,你每天练功特别刻苦努力,行了吧?”
李好音才不听不管,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停下,好像要非把十**疯不可。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轰隆的雷声,浓密厚重的黑云迅速聚集起来,大风刮得毛白杨的叶子“哗啦啦”地响。
李好音推开门,让凉风吹进来,一瞬间吹走了身上黏腻的热汗,屋里的三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没过一会儿就下起暴雨来。蚕豆大的密集的雨点连成了线,箭一般射进地里,浇灭了地面的热气,院子里很快便凉爽起来。
初七起来切了西瓜给她俩。李好音捧着西瓜蹲在门口,小口吃着,看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溅了她一脸。
屋顶上“噼里啪啦”地乱响着,让她胸口平白生出一股烦闷来。
她在心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夏天的雨来的极快,但往往也下不了多长时间。半个时辰后,雨就停了。
李好音又被自己搞得心情突然低落起来,她背对着屋里说了一句:“我回府去了。”也不等屋里俩人回应,就站起来走了。
吃过晚饭,李好音回到书房里。她点着了小莲花香炉里的檀香,每天闻着熟悉的味道,就好像林靖还在这屋里了,一个人晚上在这里睡觉,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上一次林靖送回来的家书里,让她好好临帖,他让自己做的事必有目的,李好音乖乖照做了,并且急迫地等着他回来表扬自己。
但比起临摹书法名家之作,她更愿意临摹林靖的字。
桌上的一叠纸,最上面是一**靖随手写的字,“君人者,国小则事大国,兵弱则畏强兵。大国之所索,小国必听;强兵之所加,弱兵必服。”
李好音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两年里,这几行字,她临了无数次,已经模仿得十有**,但唯独写不出那股遒劲的力道来。
都说“字如其人”,明明表面上看起来是冷漠内敛的人,偏偏写的字有一股倨傲张狂之意。
屋里很安静。林靖在的夜晚,也都是很安静的,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翻书写字也很轻,顶多是自己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或者拖动了凳子之类的,发出点让人心烦的声音,被他骂两句。
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屋里就更安静了,李好音觉得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越安静就越寂寞,这样想来,还是有林靖在的时候好。
虽然他走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骂了她一顿,让她生了好几天闷气,甚至想过,等他回来也不理他。可现在,只要他在,哪怕再被他骂一顿也可以。
从林靖离开,已经八百多天了,他连过年也没有回来过。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八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