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宫里,锦嫣然拿了把白绢竹柄团扇正悠悠地扇着风。虽说已经过了中秋,可天气还是很热,尤其是到快中午,日头起来了,一会儿就是一身汗。
锦嫣然怕热,因此,周维桢夏天送了好几个掐丝珐琅冰箱来。冰箱内放置冬天储存的冰块,通过顶部的小孔散发冷气,可以降低屋里的温度,也可以拿来冰镇食物。
突然,屋门口伸进来一个小脑袋,偷偷地往里看,竟是皇后唯一的女儿纯熙公主。
纯熙公主小眼珠子转了一转,向她行了一礼:“珍妃娘娘好。”
锦嫣然看见她机灵鬼似的,很是喜欢,朝她招了招手,纯熙便走到她身边,自顾自地爬上椅子坐下。
锦嫣然见纯熙额头上、鼻尖上都是汗珠,小脸也热得通红,好像还在往外冒热气,忙拿手上的扇子给她扇风,又叫宫女绞了手巾给她擦脸。
“公主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纯熙公主跳下椅子,站到冰箱跟前,踮脚拿小手去戳那个冒冷气的小孔,歪着头说:“刚刚乳母带我在御花园玩儿的,因为外面太热,我就去清凉池玩儿水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锦嫣然笑了,越看她心里越喜欢。见她这么怕热,便让人去拿了一盘酥山来给她吃。
酥山是宫里头和富贵人家夏天消暑的吃食,以碎冰为底,上面浇了奶油和蜂蜜,堆成小山的形状,再以鲜花为装饰。夏天吃上一口,能瞬间让人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真好吃!”纯熙吃了一大勺,忍不住赞叹道,“珍妃娘娘你真好,我母后从来不让我吃这些东西,说是太凉了,会闹肚子。”
“你母后说的对,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冰的。”锦嫣然笑着说,“不过,你若是想吃,以后可以偷偷来我这里吃。”
“真的?”纯熙眼睛一亮,冲她伸出手指去,“咱俩拉勾,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母后啊。”
虽然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话,锦嫣然还是郑重地跟她拉了勾,“好!”
正则宫里,周维桢和林靖还在谈话。这时,有人进来通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说有要紧事。”
正则宫是周维桢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皇后祝云臻以“后宫不宜妄议朝政”为由,平日里极少到这里来。难得来一次,说明确实是有要紧事。
林靖作势要回避,周维桢说:“不妨,应该没什么大事。”
祝云臻进了书房,一副少有的紧张样子,说:“纯熙不见了。”
周维桢闻言变了脸色,“早上刚见过她,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
祝云臻道:“皇上走后,纯熙就跟着乳母去御花园玩儿了。刚刚乳母回来说,纯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跑了,御花园里找了个遍,也没有她的人影。”
“总不会跑出皇宫去的。”周维桢嘴里这么说,但他想到了周维哲就是在皇宫里被弄出去的,心里不免也紧张起来。
林靖这时站出来,换了一副身份,恭顺地说:“臣也让人去通知羽林军,将各个宫门都看好了,仔细检查出宫之人,并且让他们也一起在宫里找找。皇上皇后不用担心,人在宫里是不会丢的。”
周维桢问:“他们可看见纯熙最后是往哪边去了?”
祝云臻答道:“是往清凉池方向去了,但清凉池也找了,没有在那里。”
“清凉池那边不就是琼华宫吗,去珍妃那儿找过了吗?”周维桢说着就往门外走。
祝云臻垂眼紧跟其后,抿着嘴,并没有答话。
林靖见状,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
他记得那年北伐归来,周维桢对他所说,祝云臻对他过分客气,一点也不像是有夫妻之情。
他还不知道祝云岚当初是被周维桢杀死的事,对祝云臻突如其来的变化尚且感到疑惑。但转念一想,宫里新来了两个年轻的妃子,身为皇后,就算再无欲无求,大概也还是要与她们争一争宠吧。
周维桢明面上是雨露均沾,但大家也不是看不出来他实际上更偏爱锦嫣然。若纯熙公主此刻果真在琼华宫,那今日之事,八成就是祝云臻设计好的,要对锦嫣然施加点压力。
林靖在心中轻叹,女人,果然还是善妒的动物啊。可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怎么能不嫉妒。
周维桢和祝云臻两人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地往琼华宫方向走去。林靖不方便进入后宫妃子的寝宫,便先行告退了。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唱喏,一大群人跟在周维桢身后,气势汹汹地进了琼华宫。
纯熙还在屋里吃酥山,来不及将盘子藏起来,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紧张地不知道该把手里的勺子往哪儿放好。
她嘴里还含着一口冰,含糊地叫着:“父皇、母后……”
锦嫣然看到这么大的阵仗,脸上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祝云臻一把抱住纯熙公主,又心疼又生气地说道:“你让母后担心死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还以为你被坏人给拐走了呢。”
看起来这件事就是一场虚惊,但周维桢还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纯熙自己跑到你这儿来了,你就该派人给皇后说一声,不该就这么擅自把她留在你这儿。既然进宫里来了,还是要学点规矩。”
“是。”锦嫣然低下头应道。
“还有,以后不要随便给纯熙吃东西,尤其不要给她吃冰,她肠腹虚弱,吃了凉的容易闹肚子。”周维桢接着说。
“是。”锦嫣然依然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