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那看营的侍卫所说,顺着来时的绿林大道向西一直走,便可见到一片坦途。
青青的杂草簇拥着,瞧起来真像是青帐。夕阳下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浴血厮杀过的战场,反而有几分暖意。
青青的草帐中立着一匹马,有个人正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容疏狂抬眼观察了下四周,这里果然确实地形平坦,眼前就能看到楚军的营帐。对方那边仿佛观察到又来了人,有侍卫模样的人停下巡逻的步子向这边看了一眼,见到又多来了个女的,他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就走开了。
容疏狂翻身下马,从草丛中走了过去。那人像是对她的到来浑然不觉,她犹豫许久才出声唤道:“干爹。”
楚洵看着远方发呆,没有回话。
容疏狂立在他的身后,瞧见他两鬓在夕阳下有些反光的银丝心中顿生涩意,接下来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
起风了。
迎面的暖风中不仅有着青草的清新气,还有着淡淡未散的血腥味。
容疏狂立在这里大致有了一盏茶的时间,楚洵才开了口:“慕儿,你说……我收养你们,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干爹为何如此说?没有您收养我们,我们怎么能活到今日?”容疏狂的眼睛酸涩异常,她抬头望着天忍了忍泪意。
“可我让你们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楚洵背向他的脸早已是老泪纵横:“你们跟着我自小出任务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你被围剿黑虎山差点没回来,如今枫儿也丧命青帐川连尸骨都未曾寻到……倒不如当初不收养你们,你们也不会有这么多罪受啊!”
“干爹这话怎么说?”容疏狂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憋住:“如果您不收养我们,我们早就受折磨死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二哥……二哥必定不会怨您的。”
“我知他不会怨我,可我……怨我自己啊!”楚洵年过五十,脸上的皱纹已经显得深刻了。
容疏狂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一时间立在他身后默默无语。
“这青帐川一眼望去连落下的飞鸟都瞧得清楚,怎么就不见我的枫儿呢?”楚洵喃喃道。
容疏狂心里一动,随即说出自己的猜测:“二哥会不会没死?像我在黑虎山一样被人搭救了?”
楚洵沉重地摇摇头:“跟着你二哥多年的明卫明盏的尸体找到了,不是死于剑伤,是自尽的。楚家的明卫你也晓得,会舍命护主到最后一刻,主人死明卫亡。再者,楚军哪还有像容琛世子一般大度之人会出手相救自己的敌人?”
容疏狂刚燃起的一小点希望又破灭了。其实她自己也晓得,幸运的事不会次次发生,战场毕竟是个无情的地方。
太阳又落下了一些,天色变得暗了,风中已然有些凉意。
“回吧。”楚洵用身旁的剑撑起了身子,从军几十年,原以为将生死已经看得淡了,谁知还是过不去这道坎:“你大哥三哥那边战事正紧,我派人将消息送到告诉他们不用特意赶来,柳笛关情况相对安稳,我便将你喊来了。这军中不能没有主心骨,我就留守于此处理军务,你二哥的身后事……就交由你来全权处理吧。”
容疏狂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止不住,许久才就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走吧,我已经派人给你腾了帐子,就在你二哥主帐的旁边。你一路也累了,先休息一晚再说。”楚洵上了马,任由那马慢悠悠地迈着步向营帐走去。
容疏狂深吸一口气,用手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也翻身上了马。
她蓦地一回头,远远瞧见离城门不远的一个青翠的小土包包上立着个白色的人影,她皱了皱眉,距离有些远,那人影没有动静,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如果真的有人,会是谁?容琛不是远在沙玉门么?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
她心思本来就乱,此刻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收回目光挥起马鞭一抽,追上了前面的楚洵。
回到营地,楚洵径直去了自己的帐子,军务已经积攒了不少,他得立刻处理。
容疏狂在主帐门口呆立许久,帐子里漆黑一片,和周围亮堂的营帐对比很是鲜明。主要的公务和信件地图已经全部移送楚洵那里,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所以连个看守的侍卫也没有。
在门口迟疑片刻,她还是掏出怀里的火折子进了帐。
楚枫的盔甲和佩剑都不在,架子上空空的。床榻上的被子乱成一团,枕头也歪在一旁,容疏狂笑笑,二哥从小就这样,睡觉不安稳,起床了被子也不叠,这一笑,眼里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她连忙伸手在眼眶周围按了按。
她用火折子将桌案上的油灯点着了。帐子里有了灯火后终于有了点温度。
就着这昏暗的灯光把床榻整理了一番,把被子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在床尾,枕头规矩地放回床头。手下的绸缎枕头手感有些不对,她一顿,开始细细研究起这个枕头来。
这枕头里面好像有纸。她摸索半天,在枕头背面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夹层。她伸手探进去,果然是一小叠纸,她慌忙将油灯移近了些,把那叠纸小心翼翼展开了。
开头画了一个黑疙瘩,隐约能瞅见写的好像是“予吾妹”。她接着往下看去。
“慕儿,你二哥不会说好听的。与你生活十数载,我眼里再入不了别的女子,你平时大大咧咧估摸也没有夫家要你,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给二哥做媳妇……”这一段又被墨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