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心头笼罩着一层不祥的阴云。一方面是针扎似的窥探感, 一方面是因为铁塔那显而易见的颓废。
21楼的神奇天花板吸走了人们所有的身外之物,到出口的地方给他们换成干干净净的棉麻织物。
休闲款的长袖t恤,老式松紧带的阔腿裤。
莫非那套整体微带了点月黄的淡色, 男性们则一律是青灰色。触感谈不上舒服不舒服,莫非有阵子挺喜欢穿这种料子的睡衣。
去21楼之前,何谬身上肯定也藏着秘密武器, 通讯设备, 控制开关的门卡之类的。但他对丢的那些东西没一丁点留恋, 也不觉得像是失去了屏障依靠。
铁塔就完全不一样。
刚离开21楼还没特别明显, 但在踏上楼梯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变了。每往上一级台阶就好像增加了一重无形的压力。待到出23楼消防门,像是负担了剩余160层高楼,挺不直腰背。
他人很高,低头含胸乍一看像是蓄势待发准备打飞机的金刚,仔细一看却是泰山将倾。
铁塔对随身携带的各种道具装备依赖感很强啊。莫非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不能以偏概全,不过很多男性的自尊心都建立在外在条件上,比如豪车、手表或是欧美国家允许携带的枪|支。
倘若离开作为力量象征的外物, 人会极度缺乏安全感, 变得暴躁易怒。
是她疏忽了, 一直没注意到这点。铁塔很少说话,总是无声无息地陪在她身边, 作为她的保镖、屏障, 乃至打手。
想到这儿, 莫非一怔。好像不经意间把铁塔当成了同伴, 开始为他的心理状态考虑。
看着铁塔委顿在一旁, 莫非向工号231说了声:“抱歉。”然后把铁塔拉到一旁,她没说什么,只是把手搭在他凹凸不平的手臂上。
铁塔低着头勉强挤出笑容:“莫小姐。”
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状态不对,可一贯陪伴他的老伙计就那么离开自己,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露在无数只枪口下,而他正深陷泥沼,子弹万一朝他射来,他连躲都没办法躲。
就算是雇佣兵,恐惧担忧这类的负面情绪也不可能因为职业而退散。他们强韧的心理素质建立在无数的训练上,成形于一次又一次任务。在泥坑里摸爬滚打,在风雨中昂扬前进。
而不是在这种到处充斥着绝望气氛的封闭空间,无止境没头脑地往上爬。
老实说,他连能不能回42楼再见廖哥也没什么信心了。
“我也很怕。”莫非坦白道,“还感觉没有希望。”
铁塔弯了弯腰,最后蹲在墙角,用手臂挡住脸。
“我现在每上一层楼都觉得这是最后一层了,可有时候……”她忽地笑出来,“咱们一次上的不是一层楼啊。”
“咱们一次能上好几层楼。”
她拍拍铁塔颈部高高隆起的斜方肌,“所以我觉得最迟到明天中午,我们就能见到廖戈了。我蛮喜欢他的。”
听到后一句,何谬转过头。
莫非眼睛弯弯的,笑意清浅朦胧。好像浓雾爬进了室内,薄薄一层萦绕在她周围。
但同时她整个人又笼罩在顶灯洒下的光芒里,甚至连她自己也闪着光。
那是种让人目不转睛的吸引力,勾起了人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向往。
铁塔喉间发出一声沉闷低吼,使劲儿点头。根根竖起的寸毛没看到一点儿头皮屑。似乎是被21楼的无名力量同时清洁了体表污垢。
莫非笑了笑,“加油啊。”
是对铁塔,也是对她自己。
加油啊。
“哎!”
不知道乔少跟工号231说了什么,他突然大喊了一声。
听到这边隐隐约约的交谈,外侧的办公人员早觉得不对劲儿了。这声呼喊传递了最后讯号。
四五个人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
“不是物业的啊。”
“怎回事儿啊?真的世界末日了吗?”
“你们怎么上来的。”
……
得知是从后面的通道上来,是从后门进来,有人不解道:“那门原来是能开的呀?我印象从来没开过,还以为是装装样子的呢。”
工号231道:“是啊,可把我吓了一跳。”
乔少个话篓子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绘声绘色跟围过来的人讲楼下见闻。主要是讲莫非的英明神武,还略微表达了下对张洪志的怀念。
莫非笑眯眯地听着,间或在乔少歇气地时候插两句:“别听他瞎吹,我哪儿行,多亏了我塔哥。”
铁塔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没有没有,我是听莫小姐指挥。”
但众人更倾向于是铁塔功劳比重大。主要是他的体格实在太魁梧,说这哥们儿赤手空拳打老虎也有人信的。
铁塔一脸严肃认真:“老虎是国家级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打的。”
哄堂大笑。
工号231从抽屉里拿出几块三合板:“表演一个表演一个。”
铁塔习惯了做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保镖,哪儿像今天这么受人瞩目,一时间竟还有点不自在。
莫非戳他:“没事儿,玩玩儿呗。”
铁塔看看她,又看看那几块三合板,让工号231拿好。
工号231抱着板子,“来吧。”
铁塔抬了抬手,握成拳头,曲起的指关节看似轻轻落在三合板上。然而等他把泡面那么大的拳头拿开,三合板“咔”一声四分五裂。
“……太、太厉害了吧!”
铁塔憨厚一笑:“这没什么。”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