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黑如墨的乌云仿佛就在头顶上,重若千钧,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连空气都是湿漉漉的,雨却迟迟未至。
没有闪电,也没有雷声。
天地间好像下一刻就要陷入一片死寂。
黑漆漆的天幕下,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在蚰蜒小路上踽踽而行。
“姐姐,就快到了……”空手的女子对负重的女子说道,眼里的神采有几分诡异。
林梦知灰白的眸底看不出半点色彩,唇边却露出一丝浅笑,终于要到了么?
她小心翼翼扶了扶背后背着的箱子,那里面是他们林家一百二十口人的灵位,箱子之沉重让她直不起腰。
不过短短半年,从千娇百宠的大家闺秀,沦落人世最底层。生活的磨难并未让她一蹶不振,反而令她越挫越勇。
林家惨遭灭门之时,她和妹妹林雪宁因去踏雪寻梅,躲过了一劫,却也成为了朝廷的通缉犯。
她们都知道,林家是被冤枉的。
可权臣当道,亲朋故旧畏她们如虎,态度最好的也不过是不去检举,翻脸不认人的,甚至要扭送她们去刑部。
两人过街鼠一般在暗处躲藏了半年,好容易,打听到隐居在大雾山的帝师有能耐令陛下彻查此事,也能将权臣扳倒。可那帝师却有一个怪癖:需要有人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帮忙。
经历了太多绝望之后,林梦知毫不犹豫献出了自己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把婉转动听的好嗓子。
拿到了路线图,林梦知亲自背着全家人的灵位,和林雪宁一起去寻帝师。
林梦知眼不能视,口不能言,需要林雪宁做她的眼睛和口舌,所以她不忍让林雪宁受到拖累,凡是自己能做的,都竭尽所能。
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黑暗,现出了前面的道路,尽头是万丈深渊。
深渊前还站着一个衣袂飞扬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朝服,深紫的颜色在霍霍的闪电光中耀眼到刺目。
而他的容貌却是难得的俊美和冷酷。
林雪宁眼中闪过痴迷,唇边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姐姐,帝师就在前面……”
猎猎的山风吹来,单薄的林梦知有些站立不稳,她心头有些疑惑,抓紧了箱子上的绳子,为何,帝师居住在如此险地?
当今陛下已经年过半百,身为帝师只怕已是耄耋之年,这样大的年纪,居住在这样的风口,是正常的?
另外一个念头闪过:若是正常人怎么会跟人提出那么古怪的见面条件?
“林大小姐,”惊雷的间隙里,那紫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谢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林梦知整个人都僵住了,怎,怎会如此?谢天澜怎会在这里?
回过神来,她张皇无措伸开手臂想要拉林雪宁一起逃走,谢天澜是权臣谢志章的幼子,也是谢志章手中的一把刀!
林家满门被抄斩,谢天澜是监斩官!
可她这么一伸手就拉了一个空,林雪宁并不在她身边!
林梦知慌了,张开嘴巴,口中啊啊叫着,是“阿宁快逃”的口型。
谢天澜“嗤”的一声冷笑,“到了如今,只怕林大小姐还不知道,林雪宁——根本就是家父埋在你们家中的一颗棋子,她和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林梦知傻了,原本胡乱比划的手臂也僵在了半空。阿宁被她捡到的时候姓宋,经验证是她亲妹妹之后才改姓林。如此一说,竟是他们全家都被骗了?
距离她不远处的林雪宁一脸冷漠。
谢天澜冲着林梦知伸出一只手,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她目不能视,才淡淡开口:“拿来。”
林梦知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背着的全家人的灵位是她全部的财富,她握紧了肩头的绳子,往后退了退。
“别怪我没提醒你,”谢天澜声音森寒,“你踏错一步都可能粉身碎骨。”
林梦知猛然转头,虽然目不能视,可那一张苍白俏丽却布满了愤怒的脸还是准确无误对准了谢天澜。
“你们林家寻宝罗盘在何处?”谢天澜倒背着手一步步逼近林梦知,“你把它给我,林家便会恢复昔日荣光,你也还是尊贵得堪比公主的林家嫡女。”
林梦知身子微微一颤,旋即苦笑了一下,缓慢却又坚定地摇头,痴心妄想!她又不是傻子,还能被这样的三言两语糊弄了去?
“那么,”谢天澜唇边绽出残酷嗜血的笑容来,“得罪了!”
林梦知神色警惕,可她便是双目完好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是谢天澜的对手?
谢天澜轻轻松松便把她背上的箱子拿到了手中,扭断铜锁,翻出林家老爷子林寿程的灵位,双手一掰,木质的灵牌断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小小罗盘。
林梦知听到木头碎裂的声音,一声凄厉的惨叫,飞扑出去。
谢天澜微微侧身,林梦知便扑跌在了地上。
谢天澜冷冷看向林雪宁:“你与她片刻不离,竟然不知?”
林雪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旋即低下头去,“五爷,贱人心机颇深……”
林梦知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悲愤,她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地上的木屑,颤抖着将所有的碎木归拢在一起,泪水滂沱而下。
谢天澜转头看向林梦知,原本高贵冷傲的林家小姐此刻就像是蝼蚁一般在地上挣扎,只要他伸出脚去就能将之碾死。
林雪宁耳朵动了动,“五爷,只怕那三位爷来了。”
林雪宁从隐蔽处拿了斗笠蓑衣出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