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走了约摸两刻钟,回来的时候,周彧已经把自己的文章誊录妥当,林梦知的文章也誊录了一半,林沐深则刚刚开始誊录。
林沐青脸色通红,垂头丧气,慢慢挪回自己的位置上,手中盯着面前的宣纸一言不发。
李程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扫了底下一眼,点手叫周彧:“拿过来吧。”
周彧拿着自己的文章过去,双手呈上。
李程溪接过,低头审阅。
刚刚誊录完毕的文章,墨迹还没有干透,但字字力透纸背。
老实说,周彧的字不算漂亮,大概也跟他从小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有关,不过,倒也横平竖直,隐约间有铁马金戈的杀伐之意。
李程溪只看了两段,就击节叫好。
才开始打草稿的林沐青的心就开始乱了。
林梦知嘴角轻轻一掀,落下最后一笔,起身去交作业。
李程溪看到过瘾之处,忍不住轻轻念出声来。
林梦知也忍不住多看了周彧几眼,可他本人却还是那种无动于衷的模样。
李程溪看完之后,赞叹道:“好!真是好文章!言之有物!以后写文章就照这样写,不必言辞多么华美,但求言之有物!言语再美,假大空,也是枉然。”
说罢提起朱笔逐字逐句作了批注,“往后这些地方稍作改进,便可更好。”
周彧双手接过,“多谢先生指教。”冲着林梦知微一颔首,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沐深匆匆誊录完自己的文章,见李程溪正在跟林梦知讲解,便也不急着上前,拍了拍周彧的手臂,“周贤弟,可否借我一观?”
周彧已经把李程溪的批注粗粗浏览了一番,闻言便大大方方把纸张递了过去。
林沐深一边看着一边口中啧啧有声,“周贤弟,与你比起来,我痴长的这几岁……啧啧!果真人比人气死人啊!”
周彧淡淡说道:“林二哥肯下苦功,将来未必不能闻达天下。”
林沐青拔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周彧到底写了些什么,林沐深却抬胳膊遮挡了他的视线,“七弟,尊重不是吵出来的,而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赢来的。”
一边说着把文章还给周彧,自己也去交作业了。
林梦知静静听着李程溪的点评:“你的眼界和经历能有这一番感悟也算不错,至少京城里这些娇小姐便没有一个能写出这样言之有物的文章来。
“只是还不够。你自己也说过,你不希望自己的目光仅仅局限于内宅,那么,你的思路便不能被内宅所困囿。
“日常你兄长们沙盘推演的时候,你也可以跟过去瞧一瞧,开阔一下视野。嗯,每日邸报送过来的时候,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参详参详。”
林梦知虚心受教,拿着批改后的文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沐深满面愧色,论文采他自然是及不上小妹的,论深度也不及周彧。
可李程溪看了他的文章,却并未批评,反而说道:“做得不错。”
林沐深神色别扭。
李程溪也看出来了,不由笑道:“你不必跟旁人比,现阶段,主要是跟你自己比,想一想看一看,现如今你的水准是不是比之前刚刚来上课的时候进步良多?
“只要每日都有进步,那么,便证明你没有白来。你妹妹专注文学,不管是字迹还是文采都是你们所不能比的。可她的缺陷是不懂实战,眼界不够。
“你也不要觉得不如周彧,便觉得羞愧,周彧的经历也不是你能比的,你所见到的不过是京城一地的景象,所知道的战例也不过是父辈言传身教,或者在军营中旁听而来,与他亲身经历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读书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意思并不是读书不重要,而是要把所学运用到眼前所见,亲身所历中去,才算有用。
“闭门造车,不懂活学活用是没用的。同样的,眼中有,心里有,却说不出来,同样也是不行的。
“人生在世,需要不断总结,不断积累,不光要自己日-日精进,行有余力,还应带契同侪,惠及子孙。”
林沐深灵台清明,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先生点拨。”难怪人家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真,听高人说话,感悟就是不同。
李程溪摆摆手,命他退下,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七公子,你今日的课业可以明日再交。今日你过来也不算全无收获。其实你现在跟他们一同上课,有些为难你,不若我给你几本书,你吃透了之后再来上课?”
林沐青坐了这么久了脸都不红了,听了这一番话重新红成了秋后的苹果,深深低下头去。
李程溪正色道:“十指有长短,你过去只专注武功,忽略了文才也是有的,倒也不必自卑。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你回去之后,好生把我今日跟你说的那番话回味一遍,便不枉你跟着我学习一场了。”
林沐青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多谢先生。”
李程溪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教具,冲着林梦知点了点头,起身就走。
林梦知忙跟了上去,到门口,让白薇等人过去收拾自己的书桌。
李程溪在前院有自己的客院,妻儿都在这边安顿着。
他的儿子李旻之今年十九岁,如今在卫国公府帮着抄录文书;女儿李鹤龄今年十五岁,每日里和母亲一起做针线准备自己的嫁妆,为人十分温柔腼腆。
李程溪回来之后便直接带着林梦知进了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