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西沉,冥、魔两界皆入夜。不同于仙气缭绕的天界,亦不同于繁华似锦的人界,冥、魔两界终年不见日光,以月出而作,月落而息。

临近丑时,夜色氤氲的酆都城仍透出一片肃杀,冥界的夜更是凉意侵人。巡夜的冥差更夫掌起一盏鬼火,在更鼓敲过之后迅速回到屋内。

酆都城外忘川河郊更是萧瑟冷清。忘川河畔以东十里,映入眼帘是一望无际的嫣红。一片红色的曼殊沙华花海在夜风中摇曳,这是冥界唯一的风景。

细看之下才发现,血红的花海里隐藏着一座房舍。

忘川河上雾气缭绕,朦胧得让人视物不清。一株雪白的曼殊沙华从河中升起,浑身气海清新纯净,风中细铃般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花未猛地睁开双眼,她挣扎着身体在床上坐起来,隔着床幔,抬手点亮了陶豆内的鬼火。

她面色苍白,细细地喘着气,花未伸手摸向额头,上面已经是一层薄薄的汗渍。

又是这个梦。

距离上一次做这个梦已经有百余年了吧。

花未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她梦到一株红色的曼殊沙华在河中升起,一股力量驱使着她来到忘川河,那红色的曼殊沙华渐渐沉入河底,她拼了命地想要捉住它,但河中的幽冥却将她往上推,她终没能找到那株曼殊沙华。

醒来后,她发生自己身处忘川。

那究竟是梦,还不是梦,她已分不清楚,只是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花未。

从那以后,她便叫自己花未。

也是从那以后,原本痴呆的她日渐聪明起来。

可是,这次所梦到的曼殊沙华不是红色,而是白色。她亦没有随着那白色的曼殊沙华去到忘川河,但她知道,最终那株白色的曼殊沙华一定会沉入河底。

只是那忘川河底究竟有什么,让自己如此挂念。

想到这些,花未心中不免烦闷了起来。她掀开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红色披风披在身上,向窗边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花未收回目光看向桌上跳动的火苗。自住在这里起,至今已有两千一百二十七年了。

除了摆渡人刻方老叟,与她来往的再无他人。

是刻方将她从忘川河中捞起来,两千年间,她的心智就如同是个孩儿,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浑浑噩噩地过着,经常在河津口受人欺负,是刻方一直保护着她。

忘川河。

花未若有所思,心中闪烁着一丝光芒。

看来,她必须再下一次忘川。

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了,凉意顿时灌满了整个屋内,花未左手捧着盛有鬼火的陶豆,右手轻轻地把门重新拉上。

一双平头小花绫鞋在花海中穿行,手上的鬼火释放出蓝白色的光芒,花未探看了周围,却发现异常安静。近年来,忘川河畔是越来越冷清了。

身后浓郁的香气袭来,花未心中一冽,忘川河畔曼殊沙华,其香味能让死者回忆起生前种种。

其实,曼殊沙华并无香味,唯有死人经过这片花海时才会发出香味。

花未也不知这香味是真实存在,还只是一种幻觉。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已经有五年没有死魂来这里了,今夜怎么突然就遇到了一个死魂?

花海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道身影走走停停,似是一路看过来的。此时再灭掉手中的鬼火怕是来不及了,因为那道身影明显朝着鬼火的方向走来。

这时,花未才看清楚那道身影原来还撑着伞,那人手中的伞又压低了几分,无法看清相貌,但身形修长,穿着上乘丝缎制成的玄色长袍,墨黑的发丝从肩旁滑落。

在冥界还打伞真是怪异,且不说冥界无四时之分,亦无雨露。

那人脚步未停,手中的伞微微抬起,朝四周看了看,遂抬起脚步,在离花未仅有几步之遥停了下来。

“姑娘,请问酆都城怎么走?”是男子的声音。

花未用力紧紧了拿着陶豆的手,右手向南面指了指,道:“我只听说酆都城在忘川以南。”

伞再次压低,他向花未微微地作了个揖,道:“多谢姑娘了!”

谢什么?酆都城可是王城!

眼看着两人擦肩而过,花未忍不住道:“公子,只要直直地往前走,就可以穿过这片花海,即可看到奈何桥。酆都城可不是死魂可以去的地方。”

男子脚步未停,轻轻地道:“难得到冥界一趟,自然要去酆都看看。”

花未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这世间还有人能把死亡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真是令人佩服。

想想她遇到过的那些死魂,哪个不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花未心中哂笑,酆都城?那也得进得去才行。历来,王城只有持忘川牌才可自由出入城中。

她转身,继续向花海的另一头走去。

衣袍上沾满了红色的花粉,陶豆内的火苗也变小了许多,花未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前方闪着荧光的河流。

忘川之水清兮,可以濯我魂。

忘川之水浊兮,可以噬我魂。

这便是忘川。

入夜后的忘川渡口更是寂寥,一艘渡船泊在渡口处,船下幽灵成群,荧光闪闪。

花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陶豆内的鬼火熄灭,这才往渡船上去,朝船内轻声喊道:“老伯,可是歇下了?”

话音才落,船内鬼火亮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花未吗?”

花未向前微微鞠躬,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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