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小弟先给罗哥哥道喜了。”侯骏说道。
“那是自然的,以后咱就是乡里乡亲的了,不说外道话,那位罗大人操劳着副牧监大人的家事,还操心着牧场里的事情——这个你有所不知,副牧监大人不常到这里来的,牧场里的事十件倒有九件需要这位罗大人点头。”
弄了半天,就是个二管家,副牧监大人,既然带了个副字,顶多算是一管家,一管家的管家不就是二管家么,柳氏是何等人,想当初,二品三品的官员在她的眼前都不敢四平八稳地迈步,这位罗子大哥说道了半天只是个二管家。她放下手中的话计,看到侯骏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意味的嘲笑神色,忽然想起来,在他十三岁那年一刀干死的那个,也正是一位二管家。
又有一男一女一对三十左右的年轻夫妇陪着一位老者走了过来,老者五十上下,头上包着防风蓝布包头,一抹山羊胡,正是昨天见过的村正。
大唐帝国地方上讲究四家一邻,五邻一保,五保一里,五里一乡。里有里正、村有村正、保有保长、邻有邻长,负责管理乡里的日常琐事,别看这个村正官不大,但是帝国统治中枢对基层所下达的各项政令、以及三省六部涉及地方的户籍稽核、水旱徭役、征兵征饷,都要村正带人落实才行。
罗全看看三人将近,做势长话短说地道,“是这样,哥哥我看那个罗大人每天操劳牧事,有时半夜还要赶回柳中县去,没有个合适的脚力,已做主把你们那匹枣红马赠与了罗大人。”
柳氏惊得目瞪口呆,两家人面只朝过一回,就替人做主,把人家东西送人了。
侯骏怒极反笑,断然说道,“这位仁兄,你要愿送,就送,”罗全刚想不到对方这个毛头小子这么好说话,侯骏接着说,“实在没的送,大哥你亲自背负了这位罗大人往返柳中,旁人也不能干涉,但是小弟这匹马,乃是千里有缘驹,昨日刚到手,就不好意思送人了。”
“你你这……说话怎还带大喘气的哩。”罗全被噎得像有什么东西顶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只气极败坏地道,“我话放在这里了,肯与不肯你们小两口再掂量,罗大人别说要你们匹马,就是要人,哪个敢不给!”说完甩手即走,恰与到来的村正撞上,也不道歉,扭头就走。
刚到的三人莫名其妙地看看离开的罗全,身上背着粮食口袋的男子先道,“俺陪俺爹、俺媳妇来给你们送今天的粮食”,说完站在一边也不多话。
倒是那个女子怀里抱着一卷行李,脆声接道,“晚上俺爹就说,西州这么多年从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只定会有些老房子禁不得,果然让他说着了,今天俺家中的羊圈也倒了,忙到现在才来,想必来早了你们也没有功夫做了来吃,昨天没冻着吧?”
她拉着柳氏的手嘘寒问暖,“看姐姐的年纪只比我小,我就托个大,姐姐就叫我姐姐吧,别看俺公爹是村正,但是咱两家为邻,他就又兼邻长了,先说下,粮食是公家统配的,行李却是我们自家的,用过了再还给我们”。
柳氏看那村姑,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看上去确是比自己老成一些,不过一说话脸上泛着红润的光彩,是个直性脾气,不觉对她有了好感,道“妹妹,昨天怎么不见你来呀,晚上也没个人说话,房子还倒了,怪没意思的。”
“呦呦,姐姐你这么说,是不是这位哥哥也和我们家哥哥一样,踹三脚不吭一声?不过你得跟这位哥哥说,做人不能太老实了,我家这位,你看看,当下就是有人来拉了我走,他都不会吱个声响。”
“哪能?”年轻男子低声不好意思地道,“拉羊走,我不吭声,拉你走,可不行。”老者马上打断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才一见面就把底细都倒给人家,”他转向侯骏道,“我这儿子,天生随我,是个可交待的孩子,不过若是没有我这个媳妇关着,有二十只羊也让人拉走了。”
女子问道,“刚才那个黑不溜鳅的人昨天偷你们木柴了,”老者闻此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我身为村正,当管这事,可你也知道,你们这次来的人都是犯过官司的,谁人什么底细也不清楚,碰到个杀人越货前科的,这大黑天的,我也怕把事情闹得收拾不下,来日方长嘛”
“爹!”女子叫一声提醒老者,老者很快转过闷儿来道,“虽说你们是一起来的,但犯人与犯人却大不一样。”侯骏忙打断不让他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问他,“老爹说这场风雪多年不遇,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全凭老汉痴长几岁,打我记事起,西州这地方就没下过如此大的雪,一年里倒有近三百天艳阳高照,不然这里怎么开辟来做马场呢?马得吃草啊。”
老者说,西州这地方共有户一万九千一十,口四万九千。有县五座:前庭,柳中,交河,蒲昌,天山县,各县均处于沙漠中的绿洲里,都适合养马,因而都有牧场。
“那么这个罗子大哥所说的副牧监是个什么来头?”柳氏不失时机地问,也许老者一家常年居此,应该能知道一二。
“说起这个来,一般人是搞不清楚的,牧监制是我们大唐独有的体制,凡有牧场,须得有牧监、副监,还得有丞、主薄、直司、团官、牧尉、排马、牧长、群头儿,这些官职都有正有副,各司其职,不过自主薄以上的平日都不在这里,家眷、房产至少都设在县里,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