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小院有一棵柿子树和一颗桂花树,桂花被雨水打落在泥土里,而结满树的柿子红彤彤,在夕阳照耀下闪着橘光。院子一角架一竹架南瓜藤,藤蔓好动,直接跃到了桂花树枝,挂了两个椭圆黄皮南瓜,像是桂花树结的大果子,不输柿树风采。
黄昏近,夕阳斜,炊烟升。
因秦钰主仆是客人,苏家晚餐便没让两人插手。
苏木摘下一个椭圆黄皮南瓜,去皮去籽,瓤切成块,放入大米,放上水,再加几颗大红枣,煮了一大锅南瓜粥。
山上湿滑,没去打猎,还好自家圈养了四五只母鸡,三只大公鸡。大公鸡比母鸡要补,杀一只,放些八角大茴葱姜,加点百合片,放到小灶上顿两个时辰,最后撒些盐。乘上一碗,清淡滋补,好喝得紧。
有汤有粥,怎少了主菜主食。主食好弄,大白馒头刚出锅,又软又香。
秋收的花生剥开,放点糖和盐,加勺油,爆炒后香喷喷,脆嫩可口。这田间青蛙多,剥皮爆炒,肉质鲜嫩。这不,两碟下酒菜便有了。
去村头李二狗家割两斤精肉,配着屋后种的小青菜炒一炒,一大锅,这算是主菜。
苏木又见秦小牛钓得草鱼中有两个半斤沉的,拿来刮鳞去脏。辣油、调料、自制的酸菜滚一锅水,切断放入,草鱼虽不如白鲢少刺,倒是能做得一大盘水煮鱼。
螃蟹吃腐食,需清水里放一夜,去去脏物,待明日中午蒸掉。
秋风起,苏秦两家便在厅内用餐。
苏木寡言不善饮酒,席间照顾着儿子小碟用餐,一双布满厚茧的大手却很灵巧,只见他夹一小块鱼肉,用手指捏鱼刺,两三下便把细小鱼刺挑干净,放入儿子嘴中。
廖雪鸢拿了一小壶蝎子酒,山下人家,谁家都有蝎子酒。息风镇痉,攻毒散结,入口甘冽,来几杯倒是极好。
廖雪鸢存了套话的心思,席间不停邀秦钰同饮,约莫三两下肚,她状似不经意聊道:“钰子,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像你这般大的青年,孩子都有七八岁的。要不要婶子给你说门亲事。”
秦小牛和苏小碗各叼了块青蛙后腿,竖着两耳倾听。
秦钰不在意道:“我这身子骨,不知几年活头。娶妻只怕耽误好姑娘,不若趁现在好好活着,度过余生,倒也是惬意。”
廖雪鸢和苏木皆一惊,赶紧瞥一眼女儿,见小姑娘低眉垂眼,不知在想什么。
廖雪鸢拍桌,酒杯落地,怒道:“一大老爷们,怎说这丧气话!病得治,媳妇得娶,儿子也要生。即便没法活到七老八十,不能努力活个四五十岁嘛!人生在世,体会了为人父为人夫的乐趣,才不枉此生。”
秦钰听廖雪鸢一顿没理的争辩,知道她是心善,怕自己像落魄的书生似的,故作大气却掩饰自暴自弃,抿抿苍白的唇忍住笑意,赔不是道:“婶说的是,我常来叨扰,可见是愿意努力活着。”
“那倒是……我看不若今年秋冬你便住在我家,天天泡温泉,肯定会好的。”廖雪鸢接过丈夫拾起来的酒盏,抬手倒酒,说道。
“谢谢婶子好意,但我家餐馆要开的,离不得人。”秦钰举杯一饮而尽,算是委婉推辞了。
因说到秦钰的寒疾,一家人的兴致皆不高,勉强笑饮,早早撤了席。
苏家有两间厢房,算是为秦钰主仆常备的。床褥被子晒了一下午,廖雪鸢已给铺好。秦钰神色清醒,脱了外衣,放下发冠,端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玉簪。
他是在花馍蒸笼里发现的,除了小碗拿了花馍,旁人没碰过。肯定是苏小碗放在里面,是谢礼吗?大钊朝人民爱玉,及笄、弱冠、登科、洞房……凡人生大事皆会以玉为簪,即便寻常百姓人家手中也会有玉饰,因此外邦又称大钊朝为金玉王朝。所以送他玉簪为谢礼,也不足为奇。
怪就怪在,这是和田玉所做。这块和田玉料子不算优质,可玉价不便宜,这簪子估计到百把银两了。簪子根部刻有‘玲珑’字样的印章,是京城有名的玉铺店的名号。
秦钰想起与廖氏母女的初遇,两人不像买得起这种饰物。至于苏木,秦钰眯眼,想起苏木兄弟二人京城口音,初到临墨县城说是投奔亲戚无门,租住在餐馆附近。当时,他不是没怀疑过两人是为他而来,可不久,与廖氏相认,搬到乡下,生儿育女,过起日子,让他绝了念头。
这簪子又勾起了他的怀疑。苏木兄弟那穿着粗布麻衣却不掩的冷峻气质……秦钰长叹一声,罢了,左右相交多年,虽未成知己,却已亲似家人。
“噔——噔——噔——”
门外传来苏小碗的软糯的声音:“秦哥哥,娘亲让我给你送些炭火。”
秦钰微微一笑,将玉簪置于袖中口袋,开门。
秦钰展现一个慈爱的笑脸,摸摸小碗的头:“谢谢小碗。”伸手想把炭火盆接过来。
苏小碗一个弯腰,躲过秦钰伸来的手,稳稳当当地端着炭火盆窜进屋内。她把盆子放在桌上,坐定,笑眯眯说道:“娘亲怕你冷,特意生了炭火。刚烧好,滚热滚热的。秦哥哥过来烤一烤。”
烧炭已灭了烟,唯有红红的暗火不断散发热量,想这一夜,屋内温度怕是要比盛夏还热几分吧。
秦钰无奈摇摇头,坐在小碗对面,伸手烤火,感觉彻骨的冷去了几分。他调笑道:“我简直比皇家公主还要娇弱几分呢。”
苏小碗听言,笑脸耷拉下来,心疼说道:“这老天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