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教授在县里有套公寓,很阔气,但不奢华,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我在等他的时候挑出一本,随便翻了几页,一只黄葵花标本掉了出来,童教授在我身后说,“都是小柳采的,她喜欢这些,给我的每本书里都夹上了,当做书签。”
我把书放了回去,等他的下文。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我要是——”教授的背也驼了,乍看上去,似乎已到了耄耋之年。
“说说眼前吧。”我打断他。
他轻叹一声,好像瞬间又苍老几岁,“我们的调查组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段通话很不清晰,正在请专人解析。”
“也就是还没有结果。”我说。
教授点点头,“但请你相信我,我们的队伍很专业。”
“上一次,我们很相信你,你的队伍也不业余。”我淡淡地说,教授语塞,只是低头叹气。
“我相信调查组一定有了重大的收获,只要能联系上……”他顿了顿,抬头看我,“或者找到他们……”
我心里冷笑,他终于要说出见我的真实目的了。
“小李,如果您能——”
“我不能。”我打断他,“我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也不会再拿自己的小命儿冒险。”
童教授看着我,表情复杂,犹豫了好半天,终于说出来,“可你一直在冒险!”
我回视他,心里微微震动。
“这六年,你曾回松湖不下十次……又两次深入内蒙腹地;三次远赴苗区大山;五次临界南陲边境;一次……”童教授说起我的事,如剥葱皮,发现我在死盯着他,又解释说,“小李,您别误会,我不是有意监视你,你每次同行的队友,都少不了我们行内的人。你应该知道,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资源和信息共享。”
“行内?教授现在算哪一行?恐怕不止考古吧……”我问。
童教授沉默片刻,“是的,这些年我从没放弃寻找小柳的下落,而同时,也在帮她完成未尽的事业……其实我知道你也是一样,不然也不会冒险去那些地方。”
“对我来说,这些都是‘生意’——”我说,“别人付我钱,我就陪他们冒险,钱给的多就多卖力,给的少就只能自己保命了……和‘保镖’没什么区别。”
“可我听说,你对‘异态生物’尤为关注,曾亲手灭绝了好几个物种。”
“教授是想说我是自然界的罪人么?”我冷笑道。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你是人类和和谐自然的功臣!”童教授目光坚毅,只有这一刹那,我才看到了他六年前的果敢和决断,“有些东西本就不该存在于文明地球!小柳之前的笔记中就是这么说的。我完全支持你,也正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背后无私付出,才让我们人类社会……”
“教授,你把我说得太高尚了,还是那句话,我只为了钱。”我再次打断他,“而且,我也很累,打算收手。”
“那你还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童教授盯着我手中的皮箱,“我不是有意窥探,门口有探测仪器。”
“等你的调查有结果了再找我吧。”我岔开话题,转身向外走,他也不再纠缠,让童杨送我回去。
在车上,我见到了一个女人,浓妆艳抹,厚厚的脂粉挡住脸,也看不出实际年龄,不过身材发福了,应该在四十往上,她不断地跟童杨说,这车也太旧了,应该换一台,又说童杨不会打扮,跟她出去会打她的脸,我刚开始还以为女人是童杨的长辈,后来才听吕尧他们说,那是他的女朋友——
童杨在我当年回老家之后,没到一年就辞职了,有人说是因为工作浮夸领导不待见;还有的说是他心里愧疚,过不了自己那道坎儿;但更多人坚信,他由此堕落,被一个“富婆”包了,衣食无忧,远离危险……
童杨在车上几次想和我说话,但看我脸色冷冰冰的,一直没张开嘴,直到我下车的时候,他才吞吞吐吐地挤出一句,“洋,对不起……我也很想她……”
……
按照约定,我和那个叫周亿的女孩儿在一间早餐铺子见了面。早餐时间过了,浆子果子(豆浆油条)早已卖光,我们一人点了碗豆腐脑,外加两屉包子。
女孩儿今天的打扮很利索,一件淡黄色的羽绒服,一顶毛线滑雪帽,说话也快,没等我问,就把她所说的“麻烦”讲述清楚。
她母亲前几天去乡下探亲,遇到了一件怪事儿——
那时有个恐怖电影很火,其中有一段讲的是“女鬼”从井里爬上来害人,镜头惊悚可怖,当地的一些熊孩子就模仿作乐,在村子里的一口枯井里爬上爬下,乐此不彼。
但后来还是出了事儿,一个胆子最大的男孩儿恶作剧,天黑了猫进井中,打算“突然袭击”,吓一吓村里的婶子阿姨,可直等了半个多钟头,井里去传出一声惨叫,其他小伙伴凑上去一看,顿时傻了——枯井里竟然漫上了水,而那男儿早就不见了踪迹。
村民马上下井找,潜到底也没见到人,警察也赶来救援,可就是没有男孩儿的影子。调来几台抽水机想把水排干,但无论怎么抽,井水不多不少就是那么高,就在孩子家长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有上山拣柴禾的村民倒把男孩儿带回来了,说是在半山腰的山洞中找到的,孩子浑浑噩噩,当晚就发了高烧,到现在都没醒。村里老人都说这是“翻鬼门”,是村子将遭大灾之兆,弄得人心惶惶,现在晚上都不敢出门。
周亿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