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笑到了最后,后宫的女人都被她斗得服服帖帖了。
其实这个结局,朕早在那年就看出来了。
朕记得那时,江南有个炼制瓷器的世家,姓谢。
据闻谢家有一种雨过天青瓷大有来头。这种瓷炼出来,瓷上不能作画。除非只有一个法子,将美人的骨头烧进去,留出一点灰烬拌在颜料中,这才能着色,所以这瓷又名骨瓷。
那年,谢家的姑娘抱着一件雨过天青瓷的美人觚进宫觐见。
“民女叩见陛下、各位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趴在地上,一手扶着瓷瓶,敛裾低首,口中声音清脆。
朕看得出来,她在簌簌发抖,她在害怕。
朕没有及时叫她起来,朕的视线飘在她那只手上,匀称修长的纤纤玉指,生生少掉了小拇指一根。
“陛下。”刘贵妃在耳边轻唤朕,朕敛回思绪,移开目光,轻声道:“抬起头来朕看看。”
“喏。”
她这一抬头,朕被惊得全身一震,这双眼睛,真像朕的皇后。
朕迫不及待地走下玉座,弯腰缓缓执起她的柔夷,抚着断指。朕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问她:“疼不疼?”
朕不敢大声,朕怕吓坏了她。但是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眸中无悲无喜,“不疼了。”
朕真想大放悲声,多少次午夜梦回,朕的皇后入梦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朕每次都说想她,但她每次都是眸中无悲无喜,摇头告诉朕,“陛下,别想了。”
朕放不下皇后,也放不过自己。
朕让谢姑娘留在了后宫,那件美人觚留在朕的书房里。
那美人觚上的美人睁着颇似皇后的眸子,日夜陪伴朕,就像先时,皇后还在的那样。
朕想着,得找个工匠,给谢姑娘打副天下无双的义甲出来。
小姑娘大概都爱漂亮,她们家为了给朕送这御贡,把个好好的姑娘折了一根手指头,朕还一个御赐之物给她。
结果,还没等朕给她把这义甲造好,谢姑娘就在后宫莫名其妙死了,人命真脆弱。
朕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但朕不收拾她,朕得下一步大棋,朕把她给皇长子设成一道试炼的难题。
将来,皇长子趟过她的淋漓鲜血,奠定我大祁百年基业。
朕的名声难听点不要紧,反正朕不是个好皇帝。
永祚四十九年,朕的身子不行了。大雪,呼啸得朕全身胆寒。
没有多久了,朕可能就要到地下去陪皇后了。
自从谢姑娘给朕送来那个雨过天青美人觚贡品之后,朕见到了她那双像极了皇后的眼睛。从此,午夜十分,皇后再不肯入朕的梦来了。
朕有时候在想,皇后是不是在泉下也有知,知道朕太过于执着,所以托生了那双眼睛来让朕放下。
但朕始终忘不了,既忘不了皇后,也忘不了那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性子清冷的谢家姑娘。
说到底,是朕亏欠了谢家。在刘氏打压谢家的时候,朕是默认了的,朕不能轻举妄动。
刘氏以为朕爱谢姑娘,所以极尽全力想要整垮谢家。
说到底,谢姑娘是因朕和皇后,无辜牵连其中的。
刘氏压根就没见过皇后,可笑她不知吃的哪门子飞醋。
朕见了书房那美人觚时常心烦。人啊,这一生,还是少做亏欠于别人的事;不然,心底里到底有多少愧疚来供你偿还。
朕把那美人觚送到梁王府上去了。去年时,梁王来信,朕曾问过他,朕的皇长子与他母后什么地方长得最为相像。
梁王告诉朕,是眼睛。这样恰好,若是有一天,朕的皇长子,能遇见谢家后辈还有这样的姑娘,就将她娶进宫,当个不论皇后还是贵妃,也算补偿他谢家吧。
刘氏这个女人真毒,她给朕下药,她让她儿子篡位了。
到最后,还有脸来质问朕,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爱她。
这种毒妇,你还是离朕有多远滚多远吧!相信朕,朕下辈子绝对不想再遇见你!离朕远些好不啦!
朕最开心的一件事,还是临死之前见了皇长子一面。
梁王说的不错,他的眼睛长得确实像他的母亲。
但他还不知道他是朕的皇长子呢。朕把遗诏交给他,他还以为是替梁王世子来的。
他叫朕皇伯伯,朕没有答应,朕想他叫朕一声父皇,但是算了,梁王好不容易布了这样一个局,朕破坏了就不好了。
朕当年学习就不好,还是梁王有心机智谋,把世子和朕的皇长子身份一换,天下人都只瞄准了世子这个靶子。
可怜了这个孩子,他一生不知为皇长子吃了多少苦。就像梁王当初帮朕挨罚一样。
朕这辈子有这样的兄弟,足矣!
那个疯女人又进来了,抱着朕又哭又闹,但是朕不想理她。她掐着朕的脖子,嚎啕大哭。
朕的魂魄离体了,冷漠地看着她闹。罢了,这也不过是个爱而不得的女人,大家下辈子都许愿不要相互遇见好了。
这样,那些恩怨纠缠,就变成了过眼云烟,我不爱你,你也不再恨我,大家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庶弟,好像是叫刘秀。这孩子根骨奇佳,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眼睛里也有一股桀骜不驯,朕很欣赏他。
这种人,不应该跟随一个妇人在深宫斗争阴司,他应该去战场上杀敌,征战天下。
刘氏虽然令她儿子给他封了个大将军的头衔,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