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残阳如血,辽阔的水面无边无际,这时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格外迷人。夜幕渐渐垂下,四周的景色柔和下来,更好看了。不拘是漕船还是官船、客船,都点亮了灯盏,夜色中的点点灯火,温暖美好。
“爹,咱们还是到通州下船么?”阿玖轻声问道。
“不,咱们走大通河,到东便门。”裴二爷微笑。
北元时运河是可以通到积水潭的,之后有一段河道废弃了,船只便只能驶到通州。如今这段废弃的河道已重新疏浚疏通,船只可驶到东便门。这可就方便多了,节省了很多人力物力。
“大通河不是只走漕船么?”阿玖有些困惑。朝中去年春天开始重修大通河,短短的半年时间就修好了,算得上是神速。不过,虽然大通河好不容易重新疏浚可以通航,可是河道狭窄,只许漕船通行,毕竟漕运才是大事。
裴二爷淡淡道:“咱们这艘船可以。”
他语气虽淡淡的,可不知怎么的,好像透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阿玖聪明过人,哪能听不出来呢?她调皮的吐吐舌头,没再往下追问。
裴二爷转过头,静静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阿玖身材修长窈窕,真称的上“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夜色中她凭栏盈盈站立,更显得绰约多姿,楚楚动人。阿玖,裴家的宝贝独养女儿,她还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不过,已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她的光芒,想遮盖也遮盖不住。
“这是陛下的特旨。”裴二爷简短说道。
阿玖“哦”了一声,没敢说话。
皇帝体态肥胖,乍一看上去,真不属于能长寿的那类人。可是,大约是为着不放心章皇后,也为着他还有十皇子和十一、十二、十三皇子这四个小儿子,他竟健健康康的活了下来,一直到了今天。这,在阿玖看来,不算奇迹,也差不多了。
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本就不高,更何况他属于身体高危人群----肥胖,体弱;更何况他属于职业高危人群----皇帝这个职业,并不利于健康。
皇帝既然健健康康的,对十皇子的宠爱又一如从前,那么,他会下特旨让裴家的船只驶入漕运专用水道,也就可以想像了。反正天下是他的,他想给谁特权,就可以给谁特权。当然了,如果谁让他不爽了,他也可以收回来。
“大概在后天的下午晌,咱们便能到东便门。”裴二爷估算着行程,“爹已差人给你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都送了信,阿玖,咱们下了船,便应该有亲人来接。”
阿玖活泼起来,“爹,我猜大爹会来,大舅舅也会来!还有,二舅舅不是也回京任职了么,我还没见过他呢,二舅舅会不会也来接咱们?还有姨母,娘说姨母也跟着姨丈回京了呢。爹,想想就觉着热闹啊。”
裴家,林家,都是亲亲热热的大家族,兄弟姐妹们互相扶助互相提携,感情好的很。这样的家庭,让人想起来就心情愉悦,神清气爽。
裴二爷嘴唇翘了翘,“是啊,你二舅舅和姨母也回京了。”这下子岳父岳母该高兴坏了,两子两女齐聚京城,一个不缺。
父女二人在外面看够了景色,方才一起回船舱。林幼辉闲闲坐在榻上,裴琦很孝顺的在替她捶背,裴瑅则是朗声念着一本新出的话本,替她解闷。见裴二爷和阿玖进来,林幼辉得意的冲他眨眨眼睛,神色间满是炫耀。看吧,闺女和你好,儿子和我好,闺女只有一个,可儿子有两个!瞅瞅我这待遇,相公你羡慕不?
裴二爷轻轻咳了一声,“囡囡,爹看着你娘这样,心里痒痒的。”闺女,咱俩不能让他们比下去,是不是?
阿玖殷勤的拍拍椅子,“爹,您坐这儿。”裴二爷舒舒服服坐下,阿玖站在他身后给捶着背,一会儿捶两下,一会儿捏两下,很忙活。
裴二爷冲妻子挑挑眉毛,看看,我闺女多么的善解人意,是阿琦和阿瑅这两个臭小子能比的么?林幼辉笑mī_mī,“我除了有人给捶背,还有人管读话本呢。”裴二爷清了清嗓子,“我这儿虽没人管读话本,可囡囡随便陪我聊聊天,岂不比话本子好听?”林幼辉想了想,居然同意了,“我看也是!”
裴瑅本是管读话本的,听了爹娘这对话,哀嚎一声,丢了书,倒在榻上,“爹,娘,不作兴这样的,人家读的很认真!”
船舱中响起清脆悦耳的笑声。
两天后,船只一路畅行无阻,到了东便门码头。阿玖一手拉着爹,一手拉着娘,笑盈盈的往岸上走,“谁会来接咱们啊?猜猜吧,猜对的人赢半斤瓜子儿,好不好?”裴琦和裴瑅跟在一边,故作高雅的批评妹妹,“这眼界,忒浅了点儿。哪能半斤瓜子儿呢,怎么着也得一斤吧。”说着笑话,一家人乐淘淘的。
快上岸时,裴琦觉着不对劲,伸手拉了拉裴二爷,“爹,您看!”岸上稀稀拉拉的并没什么人,本该暄嚷混乱的码头,这会儿却安静的很。而且,岸上那些稀稀拉拉的闲人,看似没有章法,其实三步一个,五步一个,跟在警戒一样。
这架势,看上去有点不同寻常。
裴二爷早就瞅见了,目光中闪过丝不悦之色,“爹看见了。”裴琦见父亲还是平静的模样,便没再作声。
一家人登船上岸,那些三步一个、五步一个的闲人忽地整齐列成了两队,几名内侍模样的人动作飞快的扶着红地毡卷向前翻滚,没一会儿功夫,大红色的地毡便铺到了裴二爷一家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