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鼎锅把,十二三岁了,生就一副贼眉鼠眼相,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不是人里的数。
他不怎么吃人饭,完全不干人事,家里现成的饭菜他说不合口味,自个到外面寻不生不熟的东西吃。山上的什么野鸡、松鼠、蛇捉来把皮一剥用桐树叶包了烧着吃,树上的各样的鸟蛋他吃遍,他声称只有天鹅蛋没吃过。
他跟老鼠一样专吃别人家地里的花生、豆子、红薯还有果树上的果子,人家菜园里的豇豆、黄瓜、地瓜、萝卜等种的人没有他吃的多。
家里把好床好被供他睡,他睡到半夜发热发烧起来往外跑,夏天在树上睡,冬天在田畈中的禾堆下打个草洞睡。
他的父母养他真不花什么本,饭不怎么吃,衣穿的及简单。他说衣服鞋袜都是束缚、捆绑他的累赘。夏天的时候要不是大人要拿刀割他的jī_jī他连裤衩都不要穿,冬天的时候一件单褂挂在身上并且褂子掀开,一条单裤在腿肚子上飞。
长年四季一双赤脚,他的那双脚可算得上今古一绝。那脚板皮比牛筋鞋底要坚韧、耐磨,玻璃、瓦砾穿不透。
他不止一次当众展示过他的独门绝技:把一空桔子罐头瓶放石板上,他一脚踩下去,围观的人吓得双手捂住眼睛,只听“嘭”的一声,观众睁开眼睛看时玻璃瓶稀巴烂。他提起脚板对着观众原地转一圈,人们把脸就上去,可以闻到他脚上的臭味却看不到脚板上有伤痕或血迹。
他玩龌龊皮天下第一,害人不选日子。方圆人家没受其害的屈指可数。
他看见了金黄的南瓜就想吃南瓜子,把那老南瓜翻个底朝天,在底部抠个洞掏出籽剩个空壳。这不打紧更为下作的是他把自己的屁股眼对准那个洞拉屎进去,然后把抠下来的那块瓜照原样补上放好。别人摘南瓜时怎感觉不对劲,这么大一个金黄的瓜干吗这么轻呢?及至剖开一看,天哪,里面烂成黑狗屎,臭气冲天,蛆直涌。
到了果子出来的季节,他脚板悬空几乎全在树上过日子。管这树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统统成了他家的。他看中了哪棵树上的果子,哪怕是蛇盘着他都有法子搞来吃。
远远地树主看见有人在树上就知道是鼎锅把,老远就骂:“又是鼎锅把贼崽,你呆着别动,老子来了提着脚倒摔死你!”不等树主到他就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了。
过后树主碰上他:“你那天干吗偷我家的梨子?”他来个死活不认帐:“你又没捉到,又没拉到,凭什么诬赖我?”
“好吧,我守你下回。给我逮住了看不把你脑壳扭下来?”
很快给树主守到机会,树主学乖了看见他在树上拿了棍子偷偷来到树下:“老子今天捉到了你,看你还有么话说?”
他会赖在树上博嘴:“这树是你家的,上面写了你的名字盖了你的章?你干吗不搬到你家里去搁着,不打个铁箱包着?”
“这树是我栽的,不是我家的,你说是哪家的?”树主问。
“是国家的,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国家的。”
“狗日的,你还要狡辩,老子一石头啄死你!”
“我不是吓着长这么大的,你还没练出用石头就能打中我的中手。”
“老子来摇树把你摇下来!”
“把我摇下去摔断了手脚就好全了,我正好住进你家躺到你家床上,让你们躺着喂抬起来屙,正好享福!”
“我怕你吃了不发瘟,老子把你丢到粪窖里溺死。”
“啃,你还不敢!莫以为我站着臭,倒着就香呢!看我哥兄老弟七八个不把你排骨拆了,把你背夹筋抽了算我为输。”
在拖木埂这地方薯盖世,这是个产薯地方,你只要不把薯藤丢到水里、石板上到了时候你就可到丢薯藤的地方挖碗大一个的薯。
凡么东西稀为贵,多为贱。薯在这里最不值钱的,不见有人这样形容自家不值钱的东西都用薯比喻:“烂薯一个。”
人们在矮一点的山上挖个窖储藏薯,再在窖口上方搭个茅棚遮雨,就这么敞着,用不着上锁。即使有人上了锁也是锁老鼠,不是锁人。
这东西家家都有,不是一窖是几多窖。
对于鼎锅把来说比老鼠好不了多少,地里的庄稼都收了,树上的果子都光了时那山上的薯窖的薯都成了他口中主粮了。他想吃哪窖里的薯只要一根索系在署窖棚的树桩上,顺着索溜下去,拣了薯又顺着爬上来,其速度之快毫不逊色于老鼠。
有一次,他随便到一署窖棚里碰见窖里有人,他认为那人不该这时挡了他。于是他设法捉弄那人一下,他把双腿叉开,从裤裆里拉出jī_jī对着下面撒起尿来。一边撒一边说:“下面的人,吃薯噎着了吧,把嘴张大些,喝口酒送下去。”等到那人七手八脚爬上来,他早就脚板抹油溜之大吉。
对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打又打不得,骂又不济事。受害的人把状告到他父母那里,到他家告状的人简直要把他家的门槛踏平了
。他父母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也不护短。把他捆在杀猪凳上打过,吊在横粱上打过。他爸打起他来根本没当他是人,不像别人家的父母教训孩子时雷打得大雨下得细,吓吓孩子敷衍一下。
像拳打脚踢,扁担、棒槌他爸全用过。告状的人见了心里都难过,忙上前解围,别因为吃了自己一点烂口食而送掉一条人命。可他就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一放下来又是现成的。
他父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