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月间,农家工夫不算忙,王家外面的农活有爷儿俩干,屋里的家务由王会兰的妈妈包了。王会兰落在空处,她安心在房里做小姐。茶水、饭菜都是她妈送进屋里。
她到底在房里干什么呢,她在房里搁脚歇手不做点什么坐得住吗?颜永农很想知道。
他找机会把耳朵贴在王会兰房间的门外听,却听不到什么响动;他踮起脚尖从望窗往里看,只能看到内面房顶的楼板。
有一天他守着会兰妈送饭的当儿从门缝里瞄了一眼,原来她在里面绣花。
据她妈透露,会兰小时候是个活泼爱动的女孩,喜结交朋友。
在她上初二的那个学期大约读了一个月书忽然跑回家,还关着房门大哭。
她妈就一个这样的宝贝女儿看得非常重,见她哭了连忙进去问:“你是出了什么事呀?”会兰不应。
又问:“是老师刮了你?”也不应。
又问:“是跟同学扯了皮?”还是不应。
她妈生气了:“你有事就说事,只知道哭,哭能了事?”
“都是你们生坏了我。”王会兰说。
“不要良心的,我们辛辛苦苦生你养你全心全意疼你,把你养成个瓷娃娃,还说我们生坏了你。我们生坏了你哪里?”会兰妈说。
“我听班上的女生背后说我有狐臭,人闻了要呕。还说那狐臭传染,她们把我当麻风病人,不跟我坐一桌,不跟我睡一床。见了我就捂着鼻子跑开了。”王会兰哭着说。
“伢崽,那不是什么恶病。人大了胳肢窝里出一种重气味的汗,狐臭遗传可不传染。好多人有,听说可以治好。”母亲说。
她们去了医院,医生说要切除胳肢窝里的汗腺。
只是会兰还小正处在发育其间,如果现在割了汗腺的话怕还会再生,要等到十八岁发育齐全再割才能除根。
王会兰再也不去读书了,也不出去跟人交往,说是不送给别人嫌。
就在去年替她把那个病治好了,可是没有治愈她自卑的心病,她养成了独处的习惯,见了生人就躲。
她只有一门爱好就是爱针线活,挑花绣朵、穿针引线、织毛衣、纳鞋底是她的生计。
她天生精于这门工夫,不要参师,只得看样板,看一样做一样。
会兰妈还拿出女儿的手工品:给哥哥绣的结婚用的鸳鸯戏水枕套、龙飞凤舞的被面,给未来嫂子绣的花围巾、花手巾,真是五彩缤纷、独具匠心。
王会兰的美貌和聪慧深深地吸引了颜永农,他想接近她又苦于她深居简出。
有一次他趁她家人不在家时搬来一条高凳垫脚,把脸贴着望窗眼向里张望,见会兰一心沉在刺绣中忍不住玩了一个雀薄,舌头卷成一个槽一口口水“嗖”的一声不偏不斜射在她绣的荷花花蕊上。
她被这天外飞来的水着实下了一跳,循着“噗哧”笑声望去,看见望窗眼里镶嵌着一张正做着怪相的脸。
她怒目圆睁,全身的怒气齐集到口上,猛吸一大口口水爬上窗下面的桌上对准那张脸狂喷了去。
颜永农没料到她用这种方式反击他,他准备的是用怀兜接住她一顿恶骂呢!这女孩不同凡响,让颜永农有些不知所措。
口水在他鼻梁间往下流他没有理会,任凭流进他口里,无意间伸出舌头舔着。
颜永农自讨了没趣后不敢胆大妄为,胡思乱想了,然而接下来他注意到王会兰走出房门的次数多了,有时还特地经过他做工的地方。
她经过时很轻,轻得像片树叶;很快,快得像一阵风。颜永农的第六感官告诉他,身边时常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他。
到了四五月间耕种抢收的工夫出来了,会兰妈要出去帮忙了,烧茶煮饭、服侍工匠交由秀兰做了。
从此她得走出绣房出入堂庭,不过还是不出大门,她只煮柴到灶门角水到缸的饭。
这提供了颜永农接近会兰的机会,他借口喝水到厨房坐一会;心血一来潮就歇下手里的活搬些刨屑到灶门角里;忽而想起来又去挑水到缸里。
开始会兰能避就避能躲就躲,由于颜永农进进出出频繁,她没那么多神事躲藏了,慢慢地她不回避了并且红着脸回答他的话。
颜永农是个走外方的人,见的世面多,接交的人广,练出了一张前世会说的嘴。
“你绣过并蒂莲花吗?”颜永农在会兰从身边经过时忽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没有,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莲花?”王会兰红着脸问。
“那天我看见你绣的像一朵莲花。”
“嗯,第一次绣。”
“在我们崇祈莲花是爱情的象征,你听说过‘双合莲’吗?”颜永农又问。
“略听到一点,听说讲的是女子败坏门风的事,给人作了当山歌唱。”会兰的脸更红了。
“我不那样认为。那个故事我看了好几遍,讲的是胡道先和郑秀英反封建的爱情悲剧。这是一对值得歌颂的青年男女,他们的爱情动天地泣鬼神。”
“去年春节时我还把那本借来花了四天时间抄了下来。其中的十想、十望、十送、十叹我可以原本唱出来。”颜永农说。
“你的手抄本放在哪里?”王会兰表现出兴趣。
“当然放在家里唦,其实那内容记进了我心里。如果你想听的话就拿了凳子坐这里听我细细讲给你听好吗?”颜永农说。
王会兰给他说动了,搬来一把椅子,把针线绣品搬了来。
从那天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