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没有回答葛桃花的问题,而是瞧着她手里端的一碗芝麻,紧绷着脸问:“你这是端来给枫儿的?”
葛桃花将芝麻倒进灶上的一个空碗里,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二弟把芝麻都卖了,就端来一碗。哟,你们这是在炒肉吃呢。”
杨氏冷哼一声,“可不是么,我们今晚都有肉吃,等会儿叫松球和穗儿过来尝几块,可没你和桐儿的份。”
葛桃花红着脸笑了笑,看来自己藏粮食的事婆婆已经知道了。
杨氏瞥了她一眼,又道:“你赶紧把藏在秋菊家的粮食挑回来吧,可别被秋菊他男人偷偷舀去几斤粮。你怕自家人占了你的粮,但也别让外人占便宜啊!”
葛桃花刚才想去挑来着,又怕被家里人撞见,还打算夜里趁黑去挑呢,听婆婆这么一说,看来大家都知道了。既然此事她做得出来,她也不怕被大家说,便直言道:“娘,你也别生气,二弟用你的粮煮腊八粥给叫花子们吃,你不是和我一样着急么?”
钱枫听了赶忙应道:“大嫂,你可不能再叫他们叫花子了,他们现在是我石坊里的坊工,听上去咋样,好听不?”
葛桃花敷衍地笑了笑,“好听,好听!”
然后她又向婆婆解释,“娘,你寻思寻思,我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每日都得要粮填肚子,可不能像二弟那样顾了今日不管明日的。倘若二弟今日真的没挣来钱,他明日不就得发愁没米下锅么?”
杨氏慢条斯理毫无表情地说:“你说得也在理,但我这个当娘的会接济他,不至于眼看着他和石榴饿肚子。你呀,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吧,过得好我也高兴,过得不好呢,将来也别指望枫儿能帮忙。反正已经分家了,各过各的,在你眼里估摸着也没我这个婆婆。”
葛桃花窘迫地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回话。
钱枫知道婆媳之间唧唧歪歪最容易使一家人离心,便和稀泥,“大嫂,娘她只是嘴上说说,刀子嘴豆腐心,若是你和大哥真有啥难处,娘难道会置之不理?娘,你也别怪大嫂,大嫂上回说她小时候挨过饿,最怕的就是饿肚子,她当然得护着自己那点粮食了。”
钱枫说完就朝外喊道:“松球、穗儿,快过来吃肉,一人只有四块肉,多了不给吃。”
石榴刚才见婆婆和大嫂两人说话好像有股不对劲的味儿,她一直坐在灶下不敢插嘴,现在见钱枫说娘是刀子嘴,又说大嫂不容易,她更是有些懵了,不知钱枫到底帮着哪一边。
这时松球和穗儿跑了进来,葛桃花也不想和婆婆杠的,就下了个台阶,对杨氏说:“娘,我听你的,这就去把粮挑回来。”
葛桃花说着就出去了,石榴见杨氏那张脸还垮着,便从锅里夹一肉往杨氏嘴里硬塞,“娘,香不香?你的脸这么一垮着可没笑的时候好看。大嫂刚才还端来了一碗芝麻,她也不小气的。”
杨氏被石榴硬塞的肉烫着了嘴,“哎哟,石榴你……你想烫死我啊。”
松球和穗儿见了哈哈直笑,石榴吓着了,“娘,你没事吧?”
杨氏缓了一会儿,说道:“我呀,也没真生你大嫂的气,就是嘴上图个痛快。这么些年了,我和她可没少拌嘴,可转头就忘了,还不是照样说话。说来说去到底是一家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计较不过来。咦?我刚才说到哪儿了?被你大嫂这么一搅和,我把正经事给忘了。”
钱枫遂问:“啥正经事啊?”
“怀孩子的事啊!你大嫂当年一嫁到咱家来就闹病,去河边洗个衣裳都能晕倒,吓得我和你爹还以为她命不长了,但也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她治病,请镇上的郎中来瞧,还托祥大爷去县里找郎中。后来家里的钱花空了,你大嫂身子竟然也慢慢好转了,大半年后她不就怀上松球了么?你瞧你大嫂现在身子多结实,这都是因为在家能吃上饱饭。”
松球立马仰头应道:“我娘说是在姥姥家饿病的。”
杨氏笑道:“可不是么,肯定是饿出毛病的。”
转头她又对钱枫说:“枫儿啊,你瞧石榴身子长得这么壮实,每日吃得下也喝得下,没怀上身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你们俩常去县里,得了空找个好郎中仔细瞧瞧,买些药回来喝喝调理一□子。”
钱枫暗道,没病喝什么药,药哪里能混瞎喝的,为了应付杨氏,他忙点头:“好好好,下回?”
杨氏这下没话说了,再瞧了瞧石榴那身板,觉得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毛病的呀。
※※※
天渐渐寒冷,钱桐和二喜等人在山上已经烧出好些炭来,这两日忙着编篓子,把炭装在篓里,数了数,足足有两百多篓,若按重量算,可有一万好几千斤呢。放在是前几年,一篓炭只能卖十文钱,这两年涨了价,一篓能卖上二十五文。
上回钱枫赊了四篓炭给张里正送去了,这回他手里有了钱便还给他大哥。
钱桐掂着一百文钱,说:“这一百文钱我得先交给祥大爷,等炭全卖完了再分钱。我们几人算了,一共能卖五千多文钱,总共十六个人,除去到时候在路上吃点喝点,估摸着一人也能挣上两百文钱呢。”
钱枫得意地说:“哥,你这都干半个多月了,还得花十几日出去拉炭卖,也就是说一个月只能挣上两百来文钱,还不如跟我干呢,我的坊工们半个月就挣了一百文,还一日三餐全都是吃我的,你这半个月一直是吃自家的吧?”
钱桐却觉得挺满意,“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