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静姝自来也不是甚个好脾气的人,李君淳在云州便见识过。
李君澈又素来惯她,脾气更是见涨,如今她八抬大轿入的李家门,底气更是足,端着大嫂的派头也不虚。
李君淳见卫静姝脸色不好,自个也涨得通红,捂着胸膛前被烫伤的地儿,半响都不出声。
卫静姝还是第一回仗着嫂子的身份在李君淳跟前狐假虎威,虽面上一派镇定,可心里还是有丁点儿犯怵的。
如今雍靖王府同朝廷未翻脸,李君澈也活得好好的,李君淳还是少年模样,比不得前世那般心狠手辣。
可到底前世卫家也是栽在他手里的,他那狠厉的样子卫静姝到得如今还历历在目。
李君淳也不究竟想些甚个,受了卫静姝这一顿骂,站得会子,竟然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了。
院子里头丫鬟婆子大眼瞪小眼的看得这么一出,也不晓得究竟为着甚个。
就连卫静姝自个都不晓得李君淳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方才还有些睡意的,叫李君淳这么一闹,也气得没了,只取了团扇坐在临窗大炕上猛扇风。
李君澈在外书房正同两位幕僚说正事,听得五经报一回宝山居的事儿,不由得眉头一蹙随即又平复开来,只云淡风轻的道“日后爷不在宝山居,便将二爷拦了。”
交代得这么一句,他也不提此事,只同继续说正事。
李君淳叫那一杯滚烫的茶水烫得胸前的皮都没了,一路回雁归居便同个没事人一般了。
那满身的怒气都消散了不说,心也平了,气也和了。
许锦容是同李君淳一道来京的,只她是个守礼之人,这世子府内无长辈,平素无事她便也不出雁归居。
卫静姝同王映芝进府几日,也无人想起她,她自也不上前凑热闹,只日日在屋里头做些针线活。
外头小丫鬟一报“二爷回来了”,她便立时搁了手上的活计,满面笑意的迎上去。
但见李君淳衣衫满是茶渍,上头还沾染着些许茶叶沫子,不由得眉目间染了几分担忧“爷这是怎的了。”
李君淳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将衣裳都褪下来,淡淡道“无事,就是叫茶水烫了。”又吩咐道“取些烫伤药来。”
三月天时虽还有些寒意,可比之冬日暖和许多,衣裳也单薄不少,那一碗茶水丁点不掺假。
李君淳将素白的内衫褪了,伸了伸懒腰,只见胸膛大片通红,还有些都褪了皮。
许锦容一瞧,便红了眼,也不耽搁,忙吩咐小丫鬟打凉水,取膏药来。
有得这一通忙碌,去打听消息的小丫鬟便压低声儿道“二爷方才去了宝山居,言语冲撞了卫世子妃,这才叫茶水砸了正着。”
许锦容本就是柔弱的性子,晓得必然是李君淳自个不对,可还是免不得要怨卫静姝下手太狠了。
一边同李君淳冷敷身上的伤,一边愁容满面的责怪“卫家妹妹未免也太娇纵了些,将爷烫成这般,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李君淳看得许锦容一眼,心里生些许异样来,不甚自在的道“此事也怪不得她,算是我鲁莽了。”
既是他这般说了,许锦容便也不好再说甚个,自细细替他抹上膏药,又伺候他将衣裳穿好。
面上的神色却越发不好看,低眉敛目半响才勉强一笑道“爷,妹妹产期就在眼前,我们是不是要回云州去。”
李君淳闻言眉头微不可觉的蹙起,侧眸看得许锦容一回,不带丝毫感情的道“不必了,家里有母亲坐镇不会出甚个事的。”
“嗯。”许锦容闻言,面上略有两分放松之色,又道“那我着人送些小衣裳甚个的回去。”
“你自个看着办便是。”李君淳说得这么一句,往榻上一躺,也没有再说的意思。
许锦容心中有两分失落,却也不过一瞬便放下,只将这些时日做得小衣裳都收进箱笼里,又让人去问问前些时日订的长命锁可打好不曾。
她嫁给李君淳一年多了,也不曾受他冷落,只肚子一直没得动静,纵然心里万般不愿意,可还是咬着牙替他抬了位良妾进门。
那良妾不过进门一月便有了身孕,更是叫她心中不是滋味,夜深人静之时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李君淳倒也算好的,顾及她的情绪,入京之时便也带着她,不必日日见着,自然也心头宽敞些许。
只他越是如此贴心,许锦容便越是觉得心头难受,若非那年三月三出了那样的事儿,伤及身子,又如何甘心看着别人替他生儿育女。
可许锦容是个知分寸的,晓得自个肖想不来,便也压下心头的酸楚,只将这正妻当好了。
许锦容的失落李君淳也没注意到,只躺在榻上望着帐顶出神,心思也早飘去了别处。
卫静姝叫李君淳气得一回,一下午都未缓过来,直到傍晚十分李君澈回了宝山居,这才露齿一笑。
一边是心尖上的美娇娘,一边是手足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晓得李君澈不好做,她也未同他发脾气,只钻进他怀里撒娇“我同寻两只凶恶的大犬来罢,我要养在宝山居里头。”
李君澈被她逗得哈哈笑,伸手揽了,笑道“你一碗热茶下去已是叫他脱了层皮,怎的还不解气。”
卫静姝轻哼一声,晓得自个那碗热茶厉害,也有些理亏,嘴里嘟囔一声“谁叫他嘴巴没个把门的,活该。”
想了想还是从李君澈怀里钻出来,唤了忍冬进来,吩咐道“给二公子送烫伤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