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着郁珵的小手走进了寺门,里面是个宽敞的院子,两旁各有一排平房,都是用木头搭出来的,中间是一条石头铺出的路,不宽,大概就是我两臂伸平,从左手指尖到右手指尖的距离,石头路向前走了大概五十米又有一间房子,这间房子明显与先前那两排不同,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根柱子,木门敞开,隐约可见里面摆着几尊佛像,蒲团估计也有些年头了,这间应该就是供施主香客们前来跪拜的。
我匆匆看了一眼,空辰大师便领我俩绕过了一进门就能看到的那几间房子,到了后院。这里倒是有些人气儿了,几个小和尚拿着扫帚扫地上的落叶,隐隐还能听到诵经声。
其中有一个小孩儿比较鹤立鸡群,为什么称他为小孩儿而不是小和尚呢?因为他不是光头,他留了辫子。
真奇怪。
佛门也能留辫子了?这么想得开?
“来到这儿,可不是让你们白吃白喝的。”空辰大师拿眼睛的余光瞟着我和郁珵,糖葫芦吃完了,两手交叉着伸进袖子里,那串佛珠就挂在他胳膊上,看着并不像个出家人。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我忙应了声,想着高人怕是都有一些不流于俗的怪癖吧,便道,“不知大师想让我们做些什么事呢?”
“种花,除草,擦地板,会干什么干什么。”空辰大师指着院子角落一块儿长了杂草的土地,说道,“我一直有一个梦想,就在这一角种上牡丹。”
“这……”我抑制着让自己不去想在佛门清净地种艳丽的牡丹该是怎样一番格格不入的场景,狗腿地应了一声,“大师不愧是大师,有想法。”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可牡丹花的种子呢?”
“所以我说是梦想。”空辰大师叹了口气,即便看不到他的眼睛,我甚至都能感受到大师身上散发出的浓浓忧伤,“太贵,买不起。”
这句话把我也带得忧伤了,想到自己干瘪瘪的钱袋,同是天涯贫苦人。
“图彦,带他们到房间里看看。”正当我感慨自己命途多舛之际,突地听到空辰大师说了一句。
“是,师父。”图彦放下手里的扫帚,身上穿的是深蓝色的粗布衣,跟郁珵差不多的个头,一张小脸白得像瓷娃娃,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看着就惹人疼爱——是那个留了辫子的小孩儿。
“走吧,我带你们去。”他也不扭捏,抬起右手伸到了郁珵身前,郁珵本来两只手都抓着我,看到这只伸过来的右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
这大概就是同龄人之间交朋友的喜悦吧。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
郁珵和我在相邻的两个房间,里面都修得朴素,除了一张木床,一个柜子,一套木桌椅以外没有多余的摆设。
我出来得匆忙,没拿什么东西,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
不过跟命比起来,这些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再跟郁珵的傻比起来,我这点儿苦就更不算什么了。
而且他不光傻,他现在还是逃犯了。
果然人是不能对比的啊……
我大致扫了眼自己的屋子就出来了,想着第一天总要表表态度的,可不能懒散,便拿了把扫帚靠在树旁,挽了袖子就开始干活。
空辰大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这里都是一群小和尚,听着他们刚刚的谈话,好像都叫“大毛”“二毛”“大龙”“小龙”的,这么一想,图彦不光发型独特,连名字也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
郁珵出了房门后看我在扫地,愣了一下,几步走到我身前,道:“姐姐,你以前不是说自己一身懒肉,才不要干这些粗活么?”
声音颇大,惹得附近几个小和尚频频转头看我,我的脸有点儿红了,凶着他道:“说什么呢傻珵,姐姐告诉你,这种有益身心发展的活每天要多做,知道么?”最好你做得多了,空辰大师一感动,连带着我也可以偷偷懒。
郁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正想说让他去拔杂草吧,突然听到附近一声惊呼。
“图彦,你每天在师父面前装乖巧,别怪我们看你不顺眼!”
这都能成怪罪的理由了?
你怎么不怪自己的眼睛呢?
佛门清净地,看来也不清净啊。
几个小和尚把图彦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手里还拿了扫帚,扫帚把儿一下一下地拍在左手手心上,在这短暂的寂静里显得尤为响亮。
图彦趴在中间,大声地喊着:“我没有,我平日里对师兄们不也是这样的么!”声音稚嫩,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鲜活。
旁边一小和尚抬脚就踹在了图彦的背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下子就向前倾着摔在了地上。可能是摔得疼了,图彦也不起来,就趴在地上开始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那手拿扫帚的小和尚把扫帚一扔就挽起了袖子,“等会儿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那小和尚正要向前走,就被一个斜里冲过来的影子撞翻了。
嗯?影子?
这画面怎么那么似曾相识?
我向身旁瞅了一眼,又望了眼那群人,又向身旁瞅了一眼。
傻珵?!你怎么冲过去了?
人家寺内事我们不好插手吧?!
我后来想了想,为什么傻珵当时冲过去了,可能就是因为他和图彦都有类似的经历,能感同身受。
那我为什么没冲过去,明明傻珵受欺负的时候我就那样做了啊。
我感觉是有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力量在拉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