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凌于密室中暗自担心之时,一名黑衣人跑进大堂,“报,刚收到消息,船今日慢了下来。上头有令,咱们走陆路,提早赶到苇州渡埋伏。上头会命‘水鬼’明日一早凿沉他们的船,让他们钻咱们的埋伏圈。上头还说,船上两个小鱼崽子留一个就行,那条大鱼务必除掉。”
“知道了。集齐所有人,跟我去苇州渡。”
“主人,那这里怎么办?”
“留几个人守着,明天回来再慢慢收拾。”
“可钱老六要是放火销毁证据怎么办?”
“官府那边打好招呼了,他们会救火的。一个受伤的钱老六,我料他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是!主人英明,料敌先机!”顷刻间,信义庄大堂里的活人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地的死尸。
凌在密室中听的心急如焚,但全身气血凝滞,只能勉强打着冷战滑坐在地上。恍惚中,她感觉密室的门开了又关上,一个不知是不是钱老六的人走到她跟前,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凌再睁开眼时,身上盖着几层厚被,从墙上小孔透进来的光柱已经很亮了。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挣扎着爬起,戴上斑斓虫,推开暗门走了出去。
她在庄内找了个遍,只有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没见钱老六,信义庄众人的尸体也不见了。她还不能动武,所以不敢出声叫唤,只好按常理推测,若自己是钱老六,此刻应该在哪里。
她踉跄着走到后院,院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走出庄子,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用聂阳天的话说,就是深层泥土被翻出的气味。
顺着气味,她翻过庄后的山坡,看见一处隐秘的洼地上,一夜之间多了个新坑。十几名信义庄伙计的尸体整整齐齐的摆在里面,接应她的那名蒙面人正在填土。
“钱……六叔,您……”凌想帮忙,四肢却依然不太听使唤。
“你就站那儿缓缓吧,我自己来。”钱老六看着坑里的尸体,哽咽道,“他们都跟了我好几年了,是我对不起他们……”
“是我连累了大家。”凌低下头。
“不关你事。我与屠伟在这许州斗了三四年,迟早有决战的一天。怪我,怪我动作太慢,让他先下了手。”
“屠伟?就是昨天踢伤你那人?”
“是,他就是‘十二星相’中的兔子。”钱老六摸了一把肋下。
“什么?难怪。”凌点点头。她见钱老六伤的不算重,只是一夜未睡,双眼比前一晚还要苍老疲累。
“昨天见你一直没来,我出去找你,没想到屠伟就来了。”钱老六放下锹,颓然的蹲在地上。他拾起旁边一个扎满暗器的红色灯笼,“出门前,我在旗杆上挂了这盏灯。我没告诉他们为什么,就说出去一趟,一会儿可能有位姑娘进来对暗号。他们,他们猜到了,于是在临死前,拼着命把灯射了下来。你看,蜡烛是小三打断的,这是他的暗器,上面还带着血,这个钩子是小五的镖打坏的……”
钱老六说着说着哭了出来。他越说越难过,越哭越伤心,最后以手捶胸,“老天啊,你不开眼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他们还都那么年轻!”
是什么样的默契,什么样的信任,凌虽不能完全理解,却也泣不成声。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这些素未谋面的义士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说道:“钱六叔,借你匹马,我要去苇州渡。”
“来不及了,太晚了。”钱老六哭着摇摇头。从背后看,他仿佛行尸走肉,被抽走了灵魂。
“来得及,报仇永远来得及!我在此对着你们立誓,不杀屠伟绝不回来!”凌紧咬着嘴唇,擦了擦眼泪,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