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太傅与萧惕秉烛夜谈。
“上次与萧大侠把酒言欢,还是在逍遥楼吧?”
“是啊,我记得是在大人调任京城的前夜,送行的酒宴上。一晃就是十多年,回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啊。”萧惕感慨道。
“人生有几个十年啊,真如大梦一场,醒来发现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李太傅也点点头,“其实凌来了之后,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她,结果发现她对逍遥楼所知甚少。”
“逍遥楼刚建起来时,她还不到三岁。后来发展到顶峰,薄玉和我每天有忙不完的事,跟她说话最多的反而是教书先生和下人们。再之后就是十年的逃亡和隐居,她一直病着,时间都花在练功和治病上了。”萧惕摇摇头,“关于逍遥楼,我们确实没来得及告诉她。太傅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陷害逍遥楼的幕后主使,找到了吗?”
“大部分找到了。”萧悌叹了口气,“虽然找到的时候,很多都已经是死人了。”
“那些人恩将仇报,最后注定利尽则散,自相残杀。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李太傅想了想,“给凌下毒的人呢?”
“给她下毒的不止一人。虽然那些人都是想用她威胁薄玉,所以每种毒都不致命,但每种毒又都是奇毒。”萧悌叹了口气,“最无奈的是,虽然后来拿到了其中几种的解药,但有些也是以毒攻毒。这么多毒先后混在她体内,纠缠了十年,才导致她现在的症状如此怪异,非寻常方法可解。除了斑斓虫,我近来还在寻找其他的解毒圣品,希望有效。”
“当年太多人觊觎逍遥楼的财力和武功秘籍,也是凌的命中有此一劫。”李太傅也叹了一声。
“这些年薄玉一直在自责,说自己识人不明,结果害了女儿。”
“错不在她。而且有些人是自己找到逍遥楼,要用武功秘籍换取利益,后来见逍遥楼失势,又落井下石的想要讨回。要说错,可能错在人性吧。”
“那也不该对个无辜的女孩儿下手啊,还不止一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人性,有时恶的令人发指!”萧悌说的激动起来。他顿了顿,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也是我们当年太天真,不懂人心险恶。大人曾经出言提醒,我们只当用人不疑,也没真的往心里去,终致追悔莫及。”
“老夫毕竟年长,又一直在官场打滚。官场更是集中体现了人性的善恶,所以知道的比你们多些。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好,阳天他们也好,还是坚信世上好人居多,人性中善的一面居多。”
“薄玉她也是这么说的。”萧悌点头。
“她,后来后悔了吗?”
“对女儿,她是愧疚的。对逍遥楼,她没有。虽然逍遥楼满打满算就维持了五年,但薄玉说,从头到尾她都俯仰无愧,心满意足。”
“那你呢,从家里彻底脱离出来,后悔吗?”
萧惕笑笑,“当然不。只可惜在逍遥楼出事前夕,我要辗转各地寻找依然忠心的部属,分藏多年收集的神兵利器、武功秘籍。虽然从长远看,确实避免了这些东西为祸江湖,但她们母女被追杀时我不在身边,差点成了毕生遗憾。”
“高瞻远瞩,不畏毁谤,蓝夫人确是我生平仅见的奇女子。世人哪里知晓,他们口诛笔伐的逍遥楼,一直在执行护佑百姓、平息纷争的使命,甚至是在销声匿迹的十年后。”
“大人的评价,回去我写下来烧给她。”萧悌端起茶杯。
二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
“不管怎么说,忘忧谷和苗疆这十年,我们过的很满足。薄玉终于有时间陪着女儿,还把逍遥楼的前因后果写成了书。”萧惕说,“只是可怜了这孩子,她虽然弥补了童年的遗憾,却抵不过受的那么多苦。”
“你应该知道,她其实很享受那段时光,而且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知道,所以才更愧疚。”
“不用自责,你们已经把她教的很好了。那孩子聪明,练武勤奋,做生意的脑筋也好。”李太傅微微笑着。
“她喜欢装傻,不过毕竟是薄玉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学东西肯定能快点。都是薄玉的功劳,事实证明,不让她守孝,不让她报仇是对的。没被仇恨蒙蔽双眼,她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才能活出属于她的人生。”萧惕又顿了顿,“大人,我明日一早就动身回苗疆。”
“这么着急?”
“这次回去,以后就能书信联系了。”萧惕从怀里掏出一柄弯刀放在桌上,刀身刻着精美的花纹,刃上闪着幽蓝的寒芒,“这个,请大人代我交给她。”
“这是?”
“这是弯刀的正品,她那把是仿的,我一会带走。京城卧虎藏龙,她学艺不精,随身两件武器又都是凡品,万一遇见真正的高手容易吃亏。这个留给她,危急关头没准用得上。不过以她现在的功力,还无法运转自如,请大人代我督促她勤加练习。”
“用不着督促,我就没见过比她更用功、更懂事的。”
“懂事?要不是对你们心服口服,她才不会懂事呢。那丫头和她妹妹不一样,眼睛一眨就冒鬼主意。还有她的病,劳烦大人费心了。”
“说的哪里话,应该的。”
“哦,还有她的终身大事,我也放心不下。不过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还是先治病要紧。”
“我算看出来了,不管多洒脱豁达的人,当了爹之后都婆婆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