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内,檀香袅袅,异常寂静。
“小李子、陛下已处理内务半日了,定是疲惫,去、将茶递给陛下。”殿外,太监总管张千道。
“张总管、自昭君公主和亲匈奴,陛下脾性大变,不仅将最宠爱的荀美人打入冷宫,据说与皇后也生了一番争论。奴才、奴才不敢……”小李子诚惶诚恐,“小德子就是因为将茶不慎打翻渍脏了陛下的画,当场便杖责身亡,奴才……”
“你个没用的东西!”太监总管张千见他恐惧如此,狠狠踢了他一脚,忿忿骂道。
小李子忙颤着身子跪倒在地,将头掩没。
张千看着摇了摇头,端起茶便进了殿中,至殿,猛的又顿住步,出了殿中,对着小李子疾声问道:“石大人了?”
“张总管寻在下何事?”正当时,石显走了过来,见此景,笑道。
“石大人。”张千似是见着救星般,对着石显连忙作揖道:“大人、你可回来了。”
“张总管可是遇见了难事?”
张千连忙将茶端至石显身前,促狭道:“陛下最近龙颜喜怒不定,以致宫人们都不敢亲近,大人深受陛下宠信,这……”张千复将茶盏向前递了一分。
石显听出他言下之意,望着眼前的托盘,轻笑一声,轻蔑道:“尔等陛下近侍,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还有谁能做好?”
“这……”张千眸中显哀求之色,“陛下的心思,石大人最是懂了。我等……”
“行了。”石显一扬眉,冷道:“妄自揣摩圣意,此罪,本官可不承认了。”
“是、是……”张千连忙道:“都是奴才说错了话,石大人万望勿怪。”
石显冷哼一声,端起茶盘便入了宣室殿中。
及至殿中,刘奭听着动静,见是石显,本抑郁的脸色稍显缓和了些,石显缓步上前,将茶盏端至刘奭的身前,道:“陛下、龙体要紧,喝些茶休憩会儿吧。”
刘奭瞧了他一眼,点头应了一声,挥袖道:“放下吧。”
石显依言放置龙案前,便到了一旁静立,只见刘奭身前正放着一幅画作,被案前的奏折遮住了视线,有些看不清画中人模样,只知是一女子,正坐于御花园的幽兰竹亭上,弹着琵琶,纵是看不清容貌,却也觉得画中女子气质出尘,遗世独立。
“石显、你看,朕画的如何?”刘奭正坐于案前,深情的望着画中的人,手试着触摸画中人的面庞,终究停住,感慨忧思,长叹一声道:“枉朕一直视她为知音,她的琵琶曲这世间怕是无人能及,可是,朕却亲手将她送去了匈奴。”
石显稍一摆头越过奏折看过去,画中人,正是王昭君,他先前只知陛下欢喜于她美色,未曾想用情至此,因为她,让一直和善的陛下竟然和皇后也翻了脸,不知皇后可曾后悔。
石显这般想着,叹声道:“陛下用心血所画,丹青自是无人能及。”
“不……”刘奭眉微蹙,摇了摇头叹气,将画揉成一团掷于地上,“不……她的神态、朕却是画不出……”
“昭君姑娘的神态早已刻画在陛下心中,能得陛下垂怜,是昭君姑娘的福气,此番,公主已入胡和亲,担负着胡汉友好的使命,自有她应有的归处,陛下又何必再执着了。”石显看着地上一团糟,小心着劝道。
刘奭听了,沮丧的盯着宣室殿外的苍天,闭了闭眼,轻声叹道:“日后、便改国号为竟宁吧。”
石显稍愣,见陛下释然,点头称是。
“若论丹青、宫中画师毛延寿倒是绝艺,尤擅女仕图。”刘奭缓而又在口中念叨着,本松了一口气的石显听在耳中,却是心惊胆战。
刘奭这一番思虑,猛的想起一件事来,随即对石显疑惑道:“三年前,朕特派钦使去各郡县遍选秀女,只是掖庭宫人众多,朕无闲暇一一召见,特命毛延寿为宫人画像,王昭君既曾为掖庭待诏,朕……朕为何从未见着她的画像?”
“这……”石显额上瞬间冷汗涔涔,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做答。
刘奭愈想愈觉得此事蹊跷,紧蹙着眉头对石显吩咐道:“去、将三年前宫中存档的掖庭画像替朕拿来。”
石显微愣。
刘奭见石显呆愣,横眉斥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还不快去!”
石显冷不丁手抖了一下,只得点头听命,半晌,从存档中调出掖庭宫人的画像。
“陛下、这是您要的掖庭宫人像。”石显将一摞画像置于头顶,恭敬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
刘奭接过,将画像置于面前的龙案上,从一沓画像中,一张一张仔细的翻看瞧着,蓦的翻到一张图,正是荀玉,想起过往,刘奭眉蹙得更紧了一分,终究只是轻飘飘的放置一旁,翻看下一张图。
石显在旁紧紧交攥着湿润的双手,早已满头细汗,东窗总要事发,延寿兄,此番怕是救不了你了。
刘奭一张一张翻着,有了一丝急躁,终于翻到了一副画像才停住了手,头向下更低了一分,只是愣愣地瞧着,这副画像只见其上上书王昭君之名,然其像虽与昭君七八分像,眼下却有一大颗泪痣,当即让其哀怨之色顿显。
刘奭猛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宣室殿,石显送来了掖庭宫人画像,初见这副画时,只觉画中人苦丧,竟连名字都未看便丢弃在了一旁,岂知,她便是王昭君。
毛延寿――
刘奭颤着手紧捏着这画像一角,折出皱来,终是拍案而起,怒红了脸,粗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