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施湘竹本想道一句“节哀”,但面对老人心如死灰又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神她又说不上来,两人便这般面对面的枯坐了一刻钟。
直到宫中随行女官过来催施湘竹起驾回宫,施湘竹犹豫了良久,才道:“老夫人,今日回宫,我便到父皇那祈请退婚,是我施家女儿配不上刘少帅。”
“……”老人沉默着,面上看不出悲喜,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的。
施湘竹有心想解释一二,最后又觉得自己没脸说这些,只好说起旁的,“那两箱东西都是我这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还是留在您府上吧,放在宫里也没任何用,就当是我身为大越人对刘老将军的一点心意,就算日后刘家不再领兵……拿着这些去做些生意也很好。”
见刘老夫人仍是一言不发,施湘竹有些气馁,在女官再三催促下起身对着刘老夫人郑重行礼,转身之际却听刘老夫人硬邦邦的说道:“用不上,帝姬宫里的东西都是刻了皇家的标识,我们这些小民用不起,请帝姬抬回去,留着给自己作嫁妆吧!”
女官皱着眉上前呵斥:“放肆!”
“你住口!”施湘竹拦住女官,转身想对刘老夫人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一声轻叹,“回宫罢。”
施湘竹直到回到自己的宫室里,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岌岌可危的大越再做些什么,她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后宫帝姬,平日里所学的礼仪宫规、整理内务、人际往来到这时候都是无用功。
她也有心想效法花木兰,可看着眼下被母妃和皇后派来的人看牢的宫室,只怕她连这个殿门都出不去,她也想效法太平公主,可是她没有一个给她摄政机会的母亲与兄长,她能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施湘竹越想,心中越是凄然,到最后她除了捂着脸嚎啕大哭,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魏淑妃听闻女儿理了两大箱金银浩浩荡荡的送到刘府,还被前朝大臣撞见了,忧心女儿名节,一听说女儿回宫了,便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却撞见她如此凄厉的哭嚎,当即唤来陪同的女官问话。
女官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一一说来,倒也没掺差一点自己的看法,魏淑妃听罢亦是动容,“痴儿,痴儿,今日是十五,陛下定是要去皇后那的,不,你们随本宫去见丽贵妃!”
“娘娘,您同丽贵妃一向不对付,这时候去她那做什么?”
魏淑妃保养得宜的娇容上瞬间五味纷杂,“这时候了,陛下已经是靠不住了,本宫的娘家……也给不了准话。”
魏淑妃或许因为困锁深宫所见所闻有限,但是她到底是宫中的高位妃嫔又同魏后是堂姐妹关系亲昵,自上次施湘竹那么一闹,魏淑妃便几次去信家里试探,却都是敷衍的搪塞话,最后甚至是不回信了,她也不是傻的,外面的情形只怕是比施湘竹所以为的更糟糕!
今朝,大越最无往不利的军队便是刘家所带领的大都护卫军,若真到城破之时,只有手上握着军队的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施湘竹必须嫁给刘玥!魏淑妃只这一个女儿,若是一日没看到女儿嫁入刘府,她便一日寝食难安,为了这唯一的女儿,她就是把自己的脸丢到丽贵妃脚下给她踩,又有什么关系?
丽贵妃吴氏,本是沪城底下一个偏得不能再偏的小县城里出来的女儿家,不知怎地她的画像居然就从那么偏僻的地方流到燕城,轰动了全国上下,人人都惊叹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举世无双的美人儿。
越明皇自得了丽贵妃的美人像那是茶不思饭不想,连下十二道圣旨命人搜寻每一寸国土,要寻到这倾国倾城的佳丽,一开始魏后同魏淑妃都觉得这大概就只是一副美人图,这世间哪会有这般姝丽,就算有那只怕也不是人。
然而万万没想到,世间居然真的有这等美人,当日九重宫门缓缓开启,丽贵妃便从中莲步婀娜、款款而来,仿佛真的是从天上而来,他们都以为那画上美人已经是世间难寻了,哪知是画师未得精髓,堪堪只临摹了真人的两成。
丽贵妃入宫后,越明皇为讨她欢心,命人举国之力铸造了所谓的落珠殿,绿石翡翠为顶,大理石白玉铺地,金丝楠乌木为柱,夜明珠为灯,南海珍珠攒成帘,便是丽贵妃闲来无事串着玩的风铃用得都是世所罕见的青水晶。
魏淑妃到落珠殿前,求着大太监进去帮她通报,塞了一把又一把的银子,最后得到的回答都是不见,到最后堂堂一淑妃只能哭着求她平日里看不上的阉人让她进去面见越明皇。
那太监看着高高在上的淑妃这般模样,自然是得意的,却不想再去惹得寻欢作乐的君主不悦,故而板着脸一副忠心耿耿守门的模样,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乐得看她出丑。
大越是魏淑妃的哭声真的打动了里头的人,最后丽贵妃娇声哄了几句,越明皇这才十分不耐烦的接见了她。
魏淑妃入内后当即跪下叩头,“祈请陛下为湘竹在下月十七证婚!”
越明皇这才有些帝王的模样,从美人膝头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瞪着跪倒在地的魏淑妃,冷着声问:“你要孤帮谁证婚?湘竹和刘玥?孤亲自证婚?他刘玥算哪根葱要孤亲自给他证婚!”伴随着厉喝,越明皇将手上的酒爵狠狠地砸向魏淑妃,将她的发髻都砸偏了,在她光洁的额际留下一个心血淋漓的口子。
魏淑妃顾不得去捂头上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