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吊者tan

恢复意识时,脑浆似在沸腾。

我打开冰箱,取出新买的牛奶,将玻璃杯洗净,发现牛奶盒上贴着新的便签。

我偏不:)

是我的字迹。

我从喉咙里发出烦躁的低吟,把整盒牛奶丢进垃圾桶。

柳烟视还伏在沙发上看着我。她穿着一条宽松的米黄色睡裙,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你的洁癖还挺严重的嘛,时左才。沾了自己的口水都不肯喝吗?”

他是他,我是我。我在心里说。但没有回复她的yù_wàng。我看看时间,八点四十二,还有十八分钟。心里颇为焦躁。

从上周起,柳烟视每天早上十点都会不请自来,直到晚上九点才会离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意识到我的第二个人格的。

但无论如何,我已没有拒绝了解狂言师的理由。

那天清晨,她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揭穿了我隐藏最深的秘密。强烈的恐惧甚至使我直接被强行唤醒,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

随后她告诉我:创造人格是极度危险的事。人类对大脑的研究仍停留在十分浅薄的领域,稍有不慎便会发生各种难以预料的意外。历史上被副人格反客为主、吞噬主人格的例子亦不在少数。除此之外,还有可能引发一系列的精神疾病。

我知道她没有撒谎。这几年间我的身体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自从第二人格出现以后,我就开始神经衰弱,睡眠时几乎无法被外界唤醒。

所以柳烟视找来开锁师傅撬门时,我完全没有意识。

“就算你不想成为狂言师,至少也该了解一下相关的知识。以你现在的状况,说不定哪一天醒来以后就再也不是你自己了。”

于是我不得不开始了解狂言师。

所谓狂言师,“狂”是取“精神错乱”之意。此外,“狂”在古时也通“诳”,是说谎的意思。这个名字本就蕴含了狂言师最大的两个特征:

多重人格障碍的疯子。

能言善辩的骗子。

那段插曲结束后,为了了解自己,柳烟视让我将一天分为两半,白天的时间交给第二人格,晚上的时间属于我自己,而她作为中间人,给我们搭建沟通的桥梁。

我个人觉得此事多余——身为创造者,我早对他了如指掌。

我们像太极的两面,他的一切性格都与我对立:懒散,任性,善于交际,爱惹麻烦,毫无自律性。

但是比起一名阴郁的阿斯伯格症患者,人们显然更愿意跟一个聪明的话唠交往。

这几年来,他已经出于兴趣,自发地帮我挡下了许多麻烦的交际。

尽管交换人格时我们可以选择将记忆共享,但主动权都在使用身体的人身上。出于某些原因,第二人格并没有将白天的记忆交给我。

情况不难猜,我瞥见客厅书桌上堆放着许多新书,欺骗的艺术、礼仪学、心理学概述、人类社会工程学要论就知道第二人格应该和柳烟视签订了某些恶魔协议,同流合污了。

对此我没有太多想法。他对狂言师感兴趣,我尽可将大部分的人生都交给他。我只要不被卷进麻烦事,什么都没所谓。

现在已经是八点五十二分。柳烟视换了套便服,从浴室打着呵欠出来,又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向后仰着头看我:

“那今天就先这样咯?”

她的刘海倒垂,露出白皙的额头。本着沉默至上的原则,我认真地洗着碗,没有理会她。

但柳烟视不吃这一套。拿起遥控器无意识地换着台,没有营养的话题还在继续:

“下星期就开学了,你暑假作业做了吗?”

碗已洗完,我开始擦拭砧板。

“时左才,你读的是雏光吧?”

我从储物柜里拿出新的垃圾袋。

“冰箱里还有今天剩的披萨,你要吃哦。”

我开始感到焦虑:这两个混蛋为什么不自己做饭?冰箱里的冷冻鸡肉保质期明明只到今天了。

我打开冰箱,将冷冻鸡肉丢进垃圾袋,终于说出今夜的第一句话:

“现在已经是九点零二分了。”

柳烟视“哦”了一声,站起身来,拎着小包转悠了一圈:

“那我走咯。”

听见她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去,我心下舒了口气。好像整个世界的麻烦都在急速离我而去。

我终于可以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我要在她下楼以后把垃圾倒掉,花十五分钟洗个澡。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也许能看完昨天剩下的半部穆赫兰道,在十一点钟准时睡觉——一切都像轨道上按照恒定速度行驶的火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令我心情大好。就连柳烟视打开门锁,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我耳中听起来都像是来自天国的风铃。

直到柳烟视的声音传来。

“嗯?”

她的声音带点诧异。

因为门前站着一个女孩。

邻居。

短发。

面容清秀。

神情紧张。

“时左才,”柳烟视转过头:

“有人找你哦,你朋友吗?”

“不。”

我的声音虚得像逸散的干冰:

“大概是个在火车进站前躺下卧轨的疯子。”

——在我一向自觉如火车般恒定运行的生命里,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比喻,来形容如此糟糕的意外了。

柳烟视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我,目光带着审视。

我懒得搭理她,抬头看钟,九点十一分。我开始抖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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