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阮秋色眼瞳猛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盯着闭目养神的卫珩,“你明知那吴维不是‘吊死鬼’,还判了他明日午门斩首示众?”
她想起方才庭审时,卫珩迫使吴维认罪时眼中的狠厉之色,顿时觉得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梁:“这是为什么啊?”
卫珩脸上仍带着方才的冷色,他抬眼直视阮秋色大睁的眸子,双目平静无波:“本王做决定,要向你一一解释?”
若是平时,他话说得这样冷硬,阮秋色未必敢接。但此刻她心中的震惊压倒了一切,反而将声调拔高了几度,在冷风中显得尤为尖锐:“就为了……赶在皇上的十日之期前结案?”
他不是铁面阎王吗?执掌刑律,铁面无私。天下没有难得住他的案子,罪徒畏之惧之,百姓服之敬之。
阮秋色从前不认得他,只知道有个顶厉害的大理寺卿坐镇京中,纵然像“吊死鬼”那样的传言在京中沸沸扬扬,她也敢一个人走夜路。
后来她认识了这位阎王,发现他脾气虽差,嘴也毒得很,可心里对他却有着没来由的信任,就算让她频繁出入凶案现场,夜里却也能安然入睡。
可这位全天下最公道最正义的存在,却对人命轻描淡写,只当做自己应付差事的牺牲。叫她如何想得通?
他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可以这样?
阮秋色突然觉得一口郁气梗在喉间,却比他方才那一推更叫人窒闷许多。
面对她声音里满满的质疑不解,卫珩面色丝毫未变:“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旁的无需多问。”
“你真是……”阮秋色心中郁气更盛,指着卫珩,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我看错了人,你真叫人失望!”
“呵,”卫珩淡淡嗤笑一声,“不合阮画师的意,真是虎口逃生之喜。”
他那般轻描淡写的回应更叫阮秋色气愤:“我要下车,我才不办你这种黑心差事!”
卫珩并没有拦她的意思。
“下车可以,”他眼里寒光闪闪,“眼睛和爪子,你留一个在车上。”
***
阮秋色背对着卫珩坐着,两人一路无话,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宁王府。
她脾气一向是极好的,以前被卫珩那样欺压,也从没觉得真正生气。
但这次卫珩犯的是原则性错误,阮秋色决定气得久一点,不能与这人同流合污。
她又深知自己那点出息,多看几眼卫珩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再大的气也只能偃旗息鼓。所以她打定主意不去看他,总能守得住自己的一点志气。
下了马车,阮秋色也只是缄默地跟在卫珩和时青的身后,不发一言。时青耳力极好,车里发生的一切他心里清楚,知道这二位眼下闹上了别扭,虽然觉得无奈,可也不便多说什么。
就这样一路行至书房,时青吩咐侍从备上了笔墨纸砚并一众画具。卫珩走到圆桌边坐下,阮秋色拧身立在书桌旁,两人谁也不愿先开口,气氛一时间冷凝下来。
“王爷,是否先传晚膳?”时青尴尬地立了半晌,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卫珩淡淡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时青赶忙挥挥手,让门口侍立的仆从上菜。蒸腾的香气飘入阮秋色鼻端,她咽了咽口水,却很硬气地不为五斗米折腰:“时大哥,你问问你家王爷,今日有什么差事要我做,我一刻也不想和伪君子多待。”
时青看看她,又看看脸色冷了几分的卫珩,不愿当个尴尬的传声筒,只温声劝道:“阮画师还是先吃饭吧?今天的活,一时半会儿怕是完不成的。”
卫珩冷笑一声:“谁许她吃饭了?她气性这样大,饿一晚上肚里也是饱的。”
时青无奈地笑了笑,又将声音放软了几分:“王爷,今日跑了一天,属下都有几分饿了。阮画师晚上还要辛苦,吃些东西才有力气作画呀。”
卫珩沉吟片刻,又硬邦邦地说了句:“她若是想吃自己不会说吗?倒要你来传话?”
时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阮秋色已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时大哥我不饿。对着你们王爷我食不知味,吃什么都难以下咽。”
时青两头看了看,决定退出这场幼稚的争吵,便叹了口气,对着卫珩抱拳道:“王爷,请容属下先去自己房里用晚膳,稍后就来。”
行至阮秋色身边时,他压低了声音:“阮姑娘,时某认为无论何故,饿着自己总是不值当的。”
时青一走,书房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阮秋色站在原地肚子饿得暗暗作响,又听到卫珩那边已经有了动作。他进食时几乎没有声响,但那一阵阵飘来的香气对阮秋色肚里的饥虫来说,着实是种折磨。
时青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起来。是啊,她何苦为了置气饿着自己,让那凉薄自私的宁王更快活呢?不值当不值当。
想到这里,阮秋色便也气鼓鼓地走到桌前坐下,也不看卫珩,拿起筷子便要夹桌子正中的水晶鸭脯。
一双莹润如玉的手执着象牙筷挡住了她的筷子,跟着是一道凉凉的声音:“你不是硬气得很?”
阮秋色又羞又恼,千言万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哼”字。她赌气归赌气,筷子却不停,夹了边上的兔肉急急地吃了。所幸卫珩没再说什么,也未加阻拦。
如果此时阮秋色抬头看一眼,就能看到卫珩嘴角虽仍抿着,眉眼间却带了一点笑意。但她打定主意今晚要赌气到底,不能半途被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