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沉沙, 就是截了北齐人的商队,叫夏晚阴差阳错之下没能去北齐,反而去了红山坳的那个水匪。不过,李燕贞开始于黄河岸剿匪之后, 他就躲到了山高峰险的六盘山里头,做了个逍遥快活的匪大爷。
夏晚依稀记得, 人们说起血沉沙,她小的时候就说是个四十多岁的悍匪,如今十几年过去了, 血沉沙至少也有六十岁,一个六十岁的老匪, 竟有如此凶悍?
她急着过山去长安, 当然就着急。眼瞧着回来的那些金吾卫躺在地上, 奄奄一息,满身是伤, 促声道:“那血沉沙也不过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难道你的金吾卫们竟打不过他?”
郭嘉道:“说是匪, 便是一帮人,盘踞于米岗山,他们一样有将有帅, 不止血沉沙一人的。”
夏晚随即反问:“那你就放任他们去送死?五百金吾卫, 我瞧着回来的顶多二三十人, 余的全死了?”
郭嘉垂了垂眸子, 显然也格外忧心:“不必管他们, 咱们吃饭。”
回头,他对着甜瓜又是一脸的笑,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他笑的脸上那褶子都格外动人:“大伯听说你要来,特地打了两只野兔子,叫人烧来给你吃。须知,兔子跑的快,吃了兔子肉,你的腿脚也会灵敏很多,跑的更快。”
甜瓜本来觉得兔子可爱,舍不得吃兔子,一听吃了兔子可以跑的快,当然高兴,拽上夏晚的手,就准备要去吃兔子了。
红烧的大块兔子肉,浓油赤酱的裹着,里面还有脆口的蘑菇,竹笋,火腿等物,满满一大锅子,就着一碗白米饭,果真格外的有味道。
夏晚解了面巾,叠好了握在手中,这才开始吃东西。
见郭嘉另递了一只兔腿过来,她并未拒绝,却也挑在了一边儿,自己挟了块竹笋回来下着饭。
“为何还要戴着面巾?”坐在对面,他也挑了块子笋子放在她碗里,轻声问道。
夏晚停了停楮,未语。她那双眸子里没了当初一眼见底的喜怒哀乐,仿如沉井无波,格外引人想要探寻,深究一番的醇和。
曾经那双眸子无论何时何地,眼中只有个郭嘉,如今他就坐在对面,她的目光便投注在他身上,也是空的。
甜瓜见娘不说话,也是为妨大伯难堪,道:“娘总觉得自己丑。”
郭嘉不曾见过夏晚满脸血疮的时候,也无法想象那会是种什么样子。她十四岁怀孕,生甜瓜的时候顶多也才十五岁。
那个年纪,女子盆骨都未长开,按理是不能行房生育的。
当初夏晚离开九个月后,有一回郭兴来找他,说自己这儿有个急病的病人,病入膏肓,非得拿人参吊命,必得借他一百两银子去买根老山参回来吊命,如今想来,想必就是当时的夏晚生产时凶险,才需要拿人参吊命的。
她和甜瓜坐在一处,时不时觑甜瓜一眼,摸摸他的额头,不像个母亲,倒像个大姐姐一般。
郭嘉记得在水乡镇的时候,她是个坐不住,躺不住的人,分明一天起早贪黑的忙碌着,等到她离开水乡镇的时候,还给郭万担和吴氏衲了七八双鞋,做的鞋垫子放了足足半柜子。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会变的这样娴静的。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她分明就是本性都移了,眸子始终在甜瓜身上,看他大口大口撕着兔肉,吃了一张油乎乎的嘴,顺手掏出帕子来,掰过他的脸,细细替他揩着。
这是营帐,门上也不过压着毡帘,郭嘉见夏晚只吃口蘑,似乎那口蘑对她的口味,挑了筷子才想送过去,河生闷头闷脑冲了进来,眼瞧着人家一家三口吃的正欢,郭嘉还在替夏晚布菜,回头给了自己一耳光,暗怪自己眼色不好使。
“何事?”倒是夏晚先问。
河生回过头来,吱吱唔唔道:“大少爷,派去的金吾卫伤的伤死的死,就只逃出来一个回来通风报信,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夏晚和甜瓜皆是一凛,目光齐齐投向郭嘉。
“咱们先吃饭,吃罢饭再说。”说着,郭嘉筷子上那块口蘑就放到了夏晚碗中。
长安路遥,路遇山匪,听河生这说辞,再想想方才所见那些伤兵,显然金吾卫所剩不多了。夏晚唤住河生,绢帕揩着唇角:“如今还有多少金吾卫?”
河生扫了郭嘉一眼,道:“二十五个。”
夏晚埋头,又去吃那碗米饭了。甜瓜都吃不下去兔子肉了,默默等夏晚和郭嘉都用完了饭,问道:“大伯,这盘兔子肉能归我吗?”
“不可,你吃了会积食的。”郭嘉立刻道。他以为孩子霸占了整盆的兔子肉,是方才没吃饱,像小时候的郭兴一样,独自一人霸着吃碗底儿了,心中还颇有几分不舒服:郭兴到底把他的儿子给教坏了。
甜瓜道:“大伯,非是我想自己吃,我想送给那些受了伤的金吾卫吃。”
郭嘉快速扫了夏晚一眼,原以为自己不注意时,她或者会看自己一眼,不料她一双眼睛就没从儿子身上挪过窝儿:“可以,想送就送去。不过他们是伤员,油腻不能吃太多,注意着些儿。”
一大盆的兔子肉,甜瓜端着就走了。
回过头来,夏晚深吸了口气,道:“我的甜瓜五天前还晕了一回,齐爷说了,徜若再不赶至长安找到血清替他治病,他的病情只会越耽越沉,怕就治不过来了,所以,我明天一早必须进山。”
郭嘉倒叫夏晚这一句给震住,她变的太厉害,虽还是那张脸,但因为常年戴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