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出现了关于战事的各种流言,有说楚元帅受伤的,有说最近一仗我们的军队中了埋伏,死伤严重的,也有说楚元帅歼灭大楚国多少多少兵马的……
朝廷公告里自然都是捷报,但是谁都知道,这场战争绝不是几张捷报那么简单。
明韶的信也越来越少了,在他的信里讲述的都是军中一些有趣的事,比如说:他和战友们比赛掰手腕,赢了他们之后,他可以一个月不用自己洗衣服;半夜里正睡觉的时候荒原上起了黑风暴,一头躲避风暴的野豹子突然钻进了他们的帐篷,闹得大家虚惊一场……,最近的一封信里除了一束干草,就只有两个潦草的大字:还好。
只是,真的还好吗?
那束干草,当地人称之为火草,是歧州城外的荒野里最常见的野草。生命力极其顽强。明韶寄来这么一束干草,不知道是在激励自己,还是在安慰我?
火草散发着一丝荒原上所特有的凛冽气息,我幻想不出它生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象陕西的黄土高坡?还是象青藏高原更多一些?
有关那一个世界的记忆,在我的头脑里也渐渐断裂成了不规则的碎片,开始变得模糊了。
我微微的叹息,手指轻轻抚过那尖利的干刺,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回了信封里。明韶离开的时候是深秋,现在,已经快要到新年了。
每一个白天我都安排各种各样的事,把自己的分分秒秒都填满。但是到了夜里,思念就化做了一只小兽,一寸一寸的啃啮着我的心。
逃无可逃。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想着草原上赛马时他眼里飞扬的神采,想离别那一夜我们的头顶上又圆又冷的月亮,想他手掌里的温度,想他怀抱里那种安心的感觉……
心,就这样一点点的苍凉起来。
突然间就明白了,原来……相思催人老。
到了换岗的时候,我和陈战一前一后的从大牢里走了出来。我看看陈战,他的脸色也是阴沉沉的。
今天牢里又死了一个犯人,因为伙食太差他们的身体都处于十分虚弱的状态,而且生病之后也没有足够的药品来治疗。这事我们跟罗进提过,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战事吃紧,前线的将士尚且不能保证有足够的药品来医治,谁还在意这些犯了罪的人呢?
“你先回去吧。”陈战闷闷的说:“我再去后面看看。”
他说的后面指的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这些都是朝廷严令看管的重犯,所以他们的待遇想当然也就更差。我虽然不愿意陈战这样照顾我,但是从心里说,我也实在不想去看那种凄惨的情景。
战争一开始皇帝就下了特赦令,蒙城和樊阳的采石场都被关闭了。在押的犯人当中罪名比较轻的都已经编入军中服役,而那些犯了重罪的犯人是得不到特赦的,他们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死。处境也就可想而知。
我叹了一口气,沿着台阶慢慢的走了下来。
有人在街对面喊我:“西大人?”
这声音听起来并不熟,抬头一看,一辆颇有点眼熟的马车,旁边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太监。看到我,这小太监一溜儿小跑的过来,手脚利索的行了个礼,说:“公主殿下着小的来接大人进宫。”
“清蓉?”我有点奇怪,“她怎么了?”
小太监垂着头说:“小的不知道。”
上次见她,还是明韶出征之前的事,也的确有日子没看见她了。我点了点头,跟着小太监上了马车。
清蓉正百无聊赖的跟几个宫女在庭院里踢毽子,看见我进来,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她看上去清瘦了,也越发显得两只眼睛大得突兀。
“没饭吃吗?”我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瘦成这样?”
清蓉拍掉我的手,不悦的白了我一眼:“我找你可是有正经事要说,你怎么没个正形?”
我叹了口气:“说吧。你还能有什么正经事?”
清蓉遣散了宫女,拉着我进了她的寝室,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问我:“你知道韩莹的事吗?”
我愣了一下:“韩莹?不就是太子妃韩雪的妹妹吗?”
清蓉在我身边坐下,神秘兮兮的说:“太子妃昨天晚上跑去找母后,说她妹子远嫁并洲,兵荒马乱的,怕路上不安全,要请你去护送呢。”
我又是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想到我了?而且还是太子妃出面去求皇后?我跟这个人好象没打过什么交道啊。我反问清蓉:“娘娘怎么说?”
清蓉摇摇头:“母后说你是朝廷的人,她不方便插手。后宫是不能干政的。”说着,皱了皱眉头:“她妹子是嫁去当显亲王的王妃,自然有的是人护送。你说她特意挑了你,会不会打着什么坏主意?”
我跟她无怨无仇,什么坏主意能打到我的头上?转念一想,莫非跟舞秀有什么关系?这一段时间因为顾忌明德太子,我始终也没有去看过舞秀。一想到或许真的跟她有关就有点坐不住了:“你最近看我二姐了吗?她怎么样?”
清蓉歪着脑袋想了想,“前天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看到了,脸色好象不太好。”
我拉着她的手起来:“陪我去东宫看看吧。”
清蓉爽快的答应了。
说实在的,一想到去东宫有可能会碰到明德太子,我心里就有那么一点惴惴不安。这个人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抛出意想不到的难题给我,这种被动挨打的感觉让我很是——郁闷。所以本能的想要躲得远一点。上次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