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梅花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一只蚂蚁已在他的脸上游走了三圈,他早就想一巴掌拍死那只蚂蚁,可他现在却已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中毒了,虽然他都不知自己是何时中的毒,但他的确是中毒了,而且中的绝不是一般的毒,一般的毒,他定会有所察觉,所以,能骗过他的毒,定是一种非常霸道,且能让人无法察觉,不知不觉便身陷其中的毒,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毒,天下之毒千奇百怪,各式各样,下毒的手法也是五花八门,他本就不能够认得全。
可他知道,他认不全的毒,有一个人定会认得全。
这个人,此刻也正站在他的面前,正在俯身低头看着他。
这个人,当然便是玄月。
玄月微笑着,他的脸上已又挂上了那一种独特的笑容。
“这是江湖中有名的毒,名叫‘醉人草’,你应当听说过的…”玄月微笑道。
铁梅花当然听说过,这种毒,并非什么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奇毒,它虽然无色,却有味道,而且还是很浓烈的味道,若是放在平时,铁梅花定会有所察觉,可它的味道却偏偏与草香相似,有草香的毒药,用在这种举目无垠,青草成堆的“百草泉”之中,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而玄月当然已吃过解药,所以,此刻他还能悠哉游哉地站在这里。
铁梅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几乎已连叹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铁梅花知道,“醉人草”这种毒药,虽不致命,却可使中毒之人两个时辰之内动弹不得,两个时辰以后,毒性自解。
对于玄月这样的人来说,两个时辰,已足够他做很多事情。
而对于铁梅花来说,两个时辰,已足够他被别人杀死,便是大卸八块,也已足够。
玄月当然不会将铁梅花大卸八块,他虽是个疯子,却不是个变态,疯子和变态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至少,疯子做事,还讲究些章法,而变态做事,则是随心所欲,全然不顾。
玄月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那便是成为一个疯子,今天,他做到了。确切地说,是自从天下众英豪齐聚终南阁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做到了。
他要先成为一个疯子,然后,成为武林盟主。
铁梅花已被扔进了“百草淖”中,玄月的时间的确已不太多,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做,现在的武林,定是一个大乱的武林,而现在的武林,也必然亟需一个人,一个能够主持乱局,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的人。
而这个人,当然便是玄月。
玄月微笑着,他好像无时不刻不在微笑,这也难怪,于他而言,的确就有许多值得他微笑的事,而眼前,便有一件。
火把熄灭了,可以重新燃起,可人若烧成了灰,却是无论如何也救不活的了。
玄月当然不希望他们活,所以,他要把他们烧成灰。
草叶“簌簌”作响,玄月猛地回过了头,他的确已变得有些神经质,因为,他受到的惊吓也已太多,他现在也确实是不希望再有别人来打扰他。
可他只是虚惊一场,因为,在草丛后钻出来的,只有一个人,一个老人,一个白发白须白衣的老人,可这个老人,却又偏偏穿着一双红鞋子。
众人当然也已认出了这位老人,便是众人认不出这位老人,也该认得他怀里的那个东西,因为,那是一颗人头,一颗还在滴着血的人头,那是北骆天的头。
众人想不到,在小亭子中捧着北骆天的头颅离去的那个疯疯癫癫的老者,此刻,竟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这位老者早已没有了大家初见他时的那般从容与优雅,他的白衣已沾满草屑,他的一双崭新的红鞋子,也已沾满了泥土,便是他的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刻也已松散,他的整个人,已变得蓬头垢面,已变得几与疯子无异。
老者与玄月两个人都是疯子,只不过,一个是装疯子,一个,是真疯子。
两个疯子,不论是装疯子,还是真疯子,总归都还是疯子,而两个疯子见面,按理说,也应有无数的话要说。
更何况,老者与玄月,本就有无数的话要说。
因为,装疯子的老者已猛地给真疯子的玄月跪下了,不光跪下,还在磕头,不住地磕头,磕得鲜血长流。
老者边磕头便哭道:“活神仙,我已经照您的吩咐,把这个人的头捧了回来,您看看,能不能让我与小女见一面,求您…”
玄月已弯下了腰,扶起了老者,微笑道:“老人家,您快快请起,您做得很好,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您与您的女儿相见,实在是抱歉…”
老者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满是悲痛与难以置信,不禁哀嚎道:“可是,那日您明明说过可以的,活神仙,求求您了,只要您能让我与小女再见一面,您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您了…”
玄月面有难色,捋着胡须,不说话。
老者又在不住地磕头,忽然,老者又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杀机必现,冷冷道:“活神仙,莫不是老朽杀的人还不够多?您说,还教我杀谁?您教我把谁的脑袋捧回来,我就把谁的脑袋捧回来,您说…”
玄月一愣,然后,他便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罢,他低下头,扶起老者,道:“老人家,我方才忽然想起,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教你与女儿相见…”
老者忙道:“是什…”
他的“么”字还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