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办公室里,一下挤进来好几拨人。化验室的变梅扭扭肥硕的屁股,把一旁的老鬼一撅,说:“别挤我,挤我干甚呀。”实际上,这话是白说。老鬼说:“你有本事去挤人家啊车师傅去。”
变梅一噘厚嘴唇:“人家车师傅不待理你们。”
贾主席提高嗓子说,不过,听上去一点都不高:“到底分好了没有,分好的话,就快点拿走啊,不能都挤在办公室,办公室都让你们挤塌了。”
“我们莫事,再来几个红枫也挤不坏,主要是有了一个变梅就完了。嗨嗨,咋又挤开了?”梁三清眨巴着眼睛说,不知从哪儿弄了副眼镜戴着。“嗷啊呀,原来是混进来个……我说么,突然排水量这么大,原来进来一个吨半。”三清白镜片后面一对双眼皮直往门口瞄。大家看清了,车十二斤正垂着手臂,从门口进来。边走边轻轻用肩膀拨拉几下旁边的几个瘦肩胳膊,有点像拨拉几棵草。
“诶诶,车师傅,有意见也不能这的哇,本来就水泄不通,进来也不打个招呼,你还以为这是棉花地里了?”
三清正挨着变梅,嚷嚷:“嗨,这是哪的麻袋了?压住我的肚子咧,快喘不过气来咧,主,我的肋骨断了,可是要咱们车间负责给结骨了啊。”
贾主席轻轻笑,不答。金师傅和朱师傅忙着低头记着数字,金师傅说:“哼,给你结肋骨了?你都影响得我刚才记错了,把化验室的一人6斤写成5斤了。”
大家笑。变梅抽出来粗胳膊想掐三清一下,可是咋也抽不出来,嘴里着急,“嗨,闹了半天是车师傅的背挤住我的胳膊了。”
车师傅并不说话,也没动窝。三清淡淡地说:“你看清楚了啊,那是屁股,不是背。”大家哄然大笑。车师傅这时才抽出一只胳膊,卡住三清的脖颈,说一声:“玩去,回家快吃你的猪下水去。”
三清被车师傅一推,顺时就钻出了人群,高兴地说:“谢谢车师傅,啥叫顺风顺水了?这就叫顺风顺水,总算逃离了险恶的麻袋坡了,诶呀,回家准备过元旦吃全面晋升的香肠!”
“三清,别光顾自己,把你们组的都马上,给大家捎上就行了么。”金师傅提醒。
三清本来想为大家捎带,可一看人群中的别师傅和变梅,马上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不敢再进去了,再进去,非让两大麻袋挤成全面晋升的杂碎不可。”大家又哄堂大笑。变梅原地不动地大叫:“别让狗的杂碎跑了,好你个三清,”三清在门口探头探脑到:“嗨嗨,大麻袋,追不上,别吧麻袋肚皮气炸了。”
变梅不气,反过来问道:“这回不是六味斋的么?咋成了全面晋升的了?不过,全面晋升的香肠也不赖。”
马上有人嘴里啧啧:“变梅,快别说这话了,白给你发福利,还不高兴,还快回去偷着乐去吧。”
贾主席注意到车十二斤并没有来领香肠熟肉的意思,只是背着手看看,就知道他并不想代高车组领,车师傅一向不愿意在领福利上出头,他肯定是有别的事情了。贾主席没去理会车十二斤。但他猛然想到炉前的夜班需要告诉一下。
“车师傅,你刚才去炉前了吧,那谁,夜班他们的能不能让白班的代领一下?”贾主席问。
“夜班?是谁们呢?”车师傅从来不怠慢贾主席。
“夜班?夜班应该是大刘他们么,刚才炉前的那谁说。”
“那就让他们代领。”
“炉前的赶回去,你看看还有谁在呢?”
“我不知道,……”嘴里说着,身子却往外转,“我看看哇。”刚挤出去,喊道:“哎,这不是炉前的么,唉,你们白班?”车师傅问一个刚进来的粗布鸭舌帽中年人。鸭舌忙说是。
“那你们给捎回去哇么?”
鸭舌帽说:“啊呀,我们不是一个班的,咋捎呀,没法捎,又碰不上。”
“碰不上?要是好事的话,可积极呢,那你们已经领过了,咋又来了?”
“这不是,俺们组长说,俺们组的四扳头不是也应该有一份么?”鸭舌帽说着话,还不由第把已经摸得辨别不出颜色的帽沿摸一摸,从来不想着去洗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谁了?”贾主席一抬头,“那可不能弄错了,一个人就是一个人的,可是没有多出来的了。”说完赶紧看看堆在靠墙的一纸箱子一纸盒的熟肉带鱼和香肠。好像一不留神,那些熟肉会飞走似的。
鸭舌帽着急地使劲挠头皮:“不是,贾主席,不是,贾主席,不是我,是四板头。”
“嗷,四板头是谁了么?”贾主席一句问话,把大家逗笑了。从贾主席嘴里冒出这话,让人觉得怪怪的。
“就是罗玉柱么。”
“谁?郭国柱?郭国柱不是大刘他们班的么?”贾主席其实在装糊涂。
“不是,”鸭舌帽着急了,“不是,不是郭,是罗。”
有人捣乱:“罗祸?罗锅不是炉前的呀。”
贾主席不高兴,明的埋怨,实际上在转移目标,他这里留的福利,实际上还想给厂工会的头头们留点,那些这扳头那大头的,有的他清楚,早就不来了,早就不知道到哪儿去干个体户去了。发福利呀到想回来要呢,那哪儿行呢。贾主席见得多了,这点小把戏糊弄不了他。“那你让你们组长来说吧,行呀吧。”
鸭子帽不好意思地走了。车师傅不知啥时候出去了一下,又回来。贾主席故意说他,实际上知道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