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出乎奚满月意料:“为什么?看起来,他对你完全是只忠犬。”
晁千琳笑着摇头:“你相信人会不求回报地为别人奉献自己吗?”
“这个嘛……会有那种只为留在心上人身边,牺牲自己的人吧。”
“可能会有吧,不过至少他们都在这种自虐一样的情结里得到了自我满足,也算是得到了回报。只是,蓝晶是会盗取别人人生和成果的人,极端自私的利己主义者,让他靠感情自我满足,你觉得可能吗?”
“所以你们其实……”
晁千琳自嘲着,往嘴里塞着薯片,眼神却在躲避奚满月的打量:“其实勉强,算得上情人吧,虽然代价没那么高昂。”
她的不自在透漏出她对此事的自我谴责,可是奚满月理解她的处境,也就不再追问,转而安慰道:
“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孤身一人实在太危险了,要是真的能处理好其中尺度,保持住原本的心态,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嘛。”
晁千琳摇了摇头:“可能就因为真的是这样,我才有点儿恨他。
“他对我很好,是那种无论什么人都很容易动心的好。他平时到底懒到什么程度住在他家楼上才会知道。别说是订外卖扔垃圾,他懒到为了省略这些步骤,可以三天不吃饭,直接饿晕过去。
“这种人为了我跑前跑后打理生活,处理各种小事从不推脱,比大哥那种天生自我要求严格的人更难得,也显得更用心。
“而且,他很高,很帅,不缺钱,情商不低智商也不低,很有分寸也很懂我,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情人。
“但我就是对他毫无兴趣。
“所谓的互相利用,对我来说就是个吻而已,对他那种宁愿改变自己也要讨好我的爱来说,根本就算不上回报,是伤害。
“我明知道是这样,还没法停下,没法给他任何额外的东西,甚至自己明白其中道理,情感上也没有一点儿歉疚。
“我太冷血了,他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恨他。”
奚满月苦笑起来。
原来晁千琳讨厌蓝晶,总想在蓝晶的作为令她不满的时候结束这种关系,是这样的原因。
“话虽如此……可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想做个好人?”
晁千琳笑着问:“满月姐,你说到底什么才是好人?”
奚满月沉思了片刻:“……曾经我国部分地区被夷人占领的时候,出过许多有名的汉奸,世人对他们的评价是卖国求荣。
“确实,家国天下为首,小我必须为大我牺牲。小市民受教育程度低,家国情怀有限,钻了钱眼儿或是畏缩保命的劣根性也能想象。
“但是换个角度想,他们只是想在飘摇的乱世之中,保全自己、家人和朋友。一个人背了骂名,换来一条街道一个村庄的性命,若是不考虑国破家何在的道理,这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务实的选择。
“普世的情怀总是向美好号召,这当然是所有人的希望。但是这些口号始终在不断重复发出,就说明它们永远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选择,说什么不说什么,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他人的行为值得批判;站在他人的角度上看,那可能只是无奈之下的唯一通途;站在神明的角度上看,所有一切又都是云烟和砂砾。
“所以,我觉得‘好人’,只是在对自己好。就算你想为国为民拯救一切,也有可能对反对者犯下杀戒。就算你只想为自己而活,也可能会因为独善其身让家人少操许多心。
“利弊相对,矛盾永存,这只算是选择,不算是标准,只不过是赞同者多少的问题。”
晁千琳有些迷惑地看着她:“你问我,到这时候还想当个好人吗,不是想让我坚持自我的意思吗?”
奚满月认真地说:“千琳,你牵扯的人和事太多了,你不能只为自己的喜好生活,总是要担起担得起的责任的。”
晁千琳也认真地答:“别人的命,别家的职责,我既不想担,也担不起。这不是逃避,是事实。我只是个人,除了我自己,我对谁都没能力负责,也没权利负责。”
奚满月的目的她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说到底,对方还是四大家族的人,和她这种独善其身的灵辖不一样。
这种观念上的差异使对话陷入了僵局。
奚满月无奈地一笑:“算了,不说这个了。你的身体彻底恢复了吧?”
“嗯……”晁千琳对这个生硬的转场很没辙。
“钩月之前搞出来的内伤,都好了吗?”
“好了,其实出院的时候就好得差不多了。后来桃之的手段也很高明,五脏六腑里的小问题,都被他那个催吐给逼了个干净……说实话我有点儿好奇,他是怎么把其他脏器的问题都给搞到胃里来的?”
这个问题逗得奚满月大笑起来。
“你从来都没有修过道,解释起来还挺麻烦。”
“我也大概知道些啊,大哥原来总摇头晃脑地念叨……”晁千琳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只要提到从前,晁千神就是她绕不过去的坎儿。
奚满月突然问道:“其实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和钩月的事。”
晁千琳又下意识往嘴里塞着薯片,含糊地说:“你是她的亲姐姐,我也不好开口吧。”
因为已经有些反感奚满月的想法,晁千琳的态度微妙地改变了,这句话直白到不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