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被兰芝呵斥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回头看看周围的儿子儿媳们, 竟是没一个肯上来为自己说话。
她讪讪笑了两下,只得拉下脸来对着主位上的漪宁行了妇礼:“臣妇给安福长公主请安, 望长公主岁岁康健, 福泽绵延。”
漪宁睨她一眼,见她半屈着膝,颤巍巍有些坚持不住的样子, 她心下冷笑。看来这长浚伯夫人平日的生活相当滋润,连个礼都行不好。
她慢悠悠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 细细品酌一会儿,对着一旁的兰芝道:“这茶清淡的狠, 跟白开水似的, 还是丞相府的雨前龙井味道更好些。”
兰芝接过来将茶盏搁在一旁,对着张氏呵斥:“我们长公主难得来一次,伯夫人便是这般招待的吗?”
张氏哆嗦了一下,扑通跪在了地上:“是民妇照顾不周,还望长公主恕罪,我, 我这便让人重新沏上好的茶来。”
“不必了。”漪宁拦下她,从座位上起身, 款款向她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唇角略微勾了勾, “论起来伯夫人是我的婆婆, 纵然真的没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心上,我也是不好责怪什么的。何况,伯夫人从来不觉得邵丞相是您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把我这个儿媳放在心上。”
“臣妇惶恐,长公主说笑了,老二……我是说丞相大人,他自幼聪慧过人,又极为孝顺,民妇心里自然是疼爱这个儿子的。”
漪宁嗤笑,附在她耳畔,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夫人,我和邵恪之也是自幼的交情了,咱们两个不必拐弯抹角的。夫人仔细想想,你除了生下邵恪之以外,对他可还有过半分恩情?我可听说,夫人以前信命,觉得您的二儿子命中与你相克,故而他一出生就是被丢给乳娘养大的。”
张氏哆嗦着不敢说话。
漪宁继续道:“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找你茬的,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先前对我夫君无情,如今时隔多年我也便不计较了,只是万望夫人有自知之明,莫要强求太多。日后夫人出门在外的,可别顶着有个丞相儿子、长公主儿媳的贵夫人帽子到处招摇,惹出一些是非来。”
漪宁后面的话带了几分凌厉,唬得张氏颤了颤,乖乖点着头,竟是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该说的话说完了,漪宁面色恢复往日的平和,亲自搀扶张氏起来:“母亲年纪大了,怎么能一直跪着呢,今儿该是我这个儿媳敬茶才是,母亲先上座才是。”
张氏被漪宁拉着坐在主位上,却整个人如坐针毡,早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反倒是显得十分的局促不安。
这两日她这心里正舒坦呢,二儿子是丞相不说,如今又娶了个长公主做儿媳,那可就是驸马爷了,皇亲国戚呢!她每每想到以后那些个官太太们看见她都得点头哈腰的样子,心里就格外舒坦,只觉得难得彻底扬眉吐气了一番。
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长公主儿媳竟然是个不好惹的,原本还在做着美梦呢,如今骤然被泼了一盆凉水在头上,张氏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免又有着些许惧怕,思及先前她听信算命先生之言,冷落次子的事,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懊悔不已。
她可真是个糊涂蛋,居然信那神棍的胡言乱语,当真是可笑之至啊!
漪宁对她的表情十分满意,再没说旁的,只对着兰芝道:“走吧,咱们去煮茶,待会儿伯爷和丞相估计就回来了。”
——
煮过茶,再回到大厅时,长浚伯和邵恪之已经回来了,正同屋子里的其余几个儿子说话,张氏也在,不过明显有些别别扭扭的。
邵恪之在长浚伯右手边坐着,看见漪宁进来,亲自起身迎了过来:“我听大哥说你来了,正要去找你呢。”
漪宁指了指后面兰芝端着的茶,笑靥如花:“我是来给公婆敬茶的啊。”
邵恪之欲言又止:“你是长公主,哪里用得着做这个?”
“可我还是你的妻子啊。”她冲他俏皮一笑,径自进了屋。
长浚伯看见她忙起身行礼,屋子里其余人此时不好坐着,也纷纷起身见礼。
漪宁亲自扶长浚伯起身:“父亲大人不必多礼,这是在家中并非外面,自然是父亲为尊了。”
语罢又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我从家中带的,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喝的惯。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多送来一些。”面对长浚伯这个培养邵恪之成才的父亲,漪宁是真心实意的尊重。
长浚伯感动的差点儿老泪纵横,好在及时收住了,由长子搀扶着去主位上坐着,看他们夫妇二人上前敬茶,同时又送出了见面礼。
轮到张氏时,漪宁也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明显感觉到她端茶的手颤了颤,明显是还没从方才的警告中缓过神儿,漪宁佯装不知,低声道:“母亲小心些,当心烫。”
漪宁今日来得晚,喝完茶便已经午时三刻了,长浚伯说要让人摆膳,但漪宁知道,她的身份待在这儿他们一家人也不自在,故而借口身子不适推辞了。
从长浚伯府出来,马车上邵恪之将娇妻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昵地揉捏着她的手:“我听人说,你今日给她立威了?”
似乎在漪宁的记忆里,便从不曾听邵恪之喊过张氏一声母亲。
漪宁坦率点头:“既然她以前没尽过半点做母亲的责任,日后也别妄想因为你我的身份捞上半点好处,我这叫先礼后兵。”
邵恪之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