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正是一年中极好的时节。
一辆朴实无华的红漆梨花木马车自长安城东门缓缓驶进,随后一路向着铜雀街的方向而去。
坐在马车里的是一对儿祖孙,并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年龄不大的小丫头。
这四人莫看打扮得普普通通,粗布麻衫,老妇人头上还包着巾帕,俨然市井妇人的打扮。但细瞧之下,却能发现她们的不同之处。
老妇人年过五旬,但因为保养得宜,皮肤光滑白皙,细纹虽有,却也并不明显,倒像四十多岁的样子。她身材匀称,五官精致,看得出年轻时便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胚。
这妇人谈吐坐相有些大大咧咧,却也是个豁达和蔼的祖母形象。
而老妇人旁边的小姑娘,却又是另一种气质,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高贵与矜雅。身上穿的是粉裙撒白花的衫子,在长安城里这样的衣饰随处可见,再寻常不过。但如今套在她身上,却另有一番风景,倒显得清新脱俗,娇俏可人。
那姑娘而今不过九岁上下,面上五官尚显稚嫩,却也娥眉螓首,腮凝新荔,唇红齿白,可预见长大之后的天姿国色。
她伸出白如葱根的玉手撩开牖幔望了望外面,又随手放下,转而看向旁边的夫人,一双水盈盈的杏目里透着困惑:“奶奶,咱们不是要回宫吗?这不是去皇宫的路啊。”她声音娇软好听,宛若乳莺啼鸣,还有些空谷幽兰的味道。
这马车里的祖孙不是旁人,正是当朝太后和萧国公遗女安福郡主萧漪宁。
五年前漪宁跟随太后去丽云山的庄园避暑,两人一起在那儿住过两月有余。自打那次以后,太后便突然发觉带上一个人比自己独自到处跑有意思多了,出门时便也常会将她带在身边。
不过顺熙帝认为漪宁年纪尚小,正是读书做学问的好时候,总出门在外误了功课不妥,最近两年便总是拦着。
太后也觉得皇帝说得有些道理,女孩子是应该多读些书开阔眼界的。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古人都这么说了,那准是没错的。
是以,这两年漪宁倒真是很少跟随太后外出了。
两月前太后在宫里觉得闷,又独自去了万福寺里讨清闲。
眼瞅着太后诞辰将至,今年又是五十五岁的大寿,她老人家却仍没有要从万福寺回来的意思,顺熙帝无奈之下多次派人去万福寺里接人,太后却始终未归。
漪宁本就在宫里闷坏了,便借机毛遂自荐,向帝后请旨亲自去万福寺接人。
众人皆知,自打太后总带着安福郡主出宫,祖孙两个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太后也最听安福郡主的话。顺熙帝觉得这丫头去兴许有用,便派了她前往。
好在漪宁总算不辱使命,在自己软磨硬泡之下,当真把太后给从万福寺给接了回来。
如今再看马车往离皇宫越来越偏远的方向走,漪宁娇嗔着挽上太后的胳膊:“阿宁还真当自己劝得动奶奶,合着奶奶您骗孙儿呢。”说罢,还十分委屈地叹了口气。
太后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漪宁很配合地把螓首往后仰,蹙着眉头做出被戳得很疼的样子。
“你这丫头,奶奶看你好久没出宫了,特意想带你转转,你反倒还很不乐意似的?”
一听说太后是为了让自己散心才不回宫的,漪宁眼前亮了亮,心里有些小兴奋。那张娇俏可人的脸儿上泛着红润,好似春日里最为娇俏的一抹桃花。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意敛去,旋即泛起一丝愁容来:“可是,您下个月就要过寿了,我答应了岑伯父和岑伯母要尽快带您回宫的。”
太后挥挥手:“这种事有什么好急的,丢给他们自己忙活也就是了,咱们祖孙俩等快到日子里再回去,倒还省事呢。”
“可是,如若不回去怎么成,很多地方还得依着奶奶的喜好置备才是。”
太后却依然不以为意:“有你岑伯母在呢,我这老婆子放心得很。再者说了,你奶奶我像是那等难伺候的人吗?”
漪宁自然不敢说像,忙笑着夸赞:“怎么会,奶奶是这世上最最最和蔼可亲的人。”
太后嗔她一眼,轻道一句:“鬼丫头!”
见太后坚持,漪宁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便也乐得在宫外待几日,整日在宫里只能椒房殿和晋江阁来回跑,她也着实觉得有些乏味。
“那奶奶,咱们去哪儿啊?”
太后神秘地冲漪宁笑笑:“奶奶我在宫外悄悄修葺了一处宅子,刚建好没多久,奶奶带你去看看,咱们在那儿住几日。”
“宫外?”漪宁杏眼瞪得老大,“宫里的大殿您一晚上住一间,住三年都住不过来呢,干嘛要在宫外修葺宅子?”
“那能一样吗?”太后十分不赞同漪宁的说法,“我修葺的这宅子可是完全依照着我的喜好建的,和宫里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宫殿可不一样。”
“岑伯父知道吗?”
“干嘛让他知道,奶奶告诉你,这宅子自打建成到现在,奶奶可还没带过别人去看过呢,你可是头一个。”
见太后说得神神秘秘,像个老小孩儿一般,漪宁心里想笑,却也觉得受宠若惊,一时间对那宅子越发期待了。
这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漪宁望了眼坐在马车门口处的小丫头佟迎,佟迎会意地探出脑袋向马夫问情况。
这佟迎是漪宁第一次随太后去丽云山避暑时遇到的小丫头,那时这丫头无依无靠,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