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冷哼了一声,道:“小骨,你可知昨日为师见你溺入河中是何等的心痛?为师许你下山历练,临行前是如何说与你知的?怎么只此一次你便弄得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你若有个什么,独留为师一个,要我如何自处?!”

花千骨在镜中偷眼看他,果见他满面怒容急色,知自己此番惹他动了真怒,不免心虚,但转念又想自家这师父大人,最是吃软不吃硬的,登时计上心来。

但见她瞬间垂了眼帘,头低得更几乎贴在胸前,仿佛不敢看他,一双小手更是无措地缠绕着衣带。

白子画在上看她这怯生生地小心模样,不由得便想起了当年初拜师时节疏离生分的小徒弟,也是这般的楚楚可怜,仿佛时刻在等着他出言责罚,此念一起,心下登时软了。

长叹一声,正欲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却见她双肩微微耸动,似有抽泣之态。

见她竟然落泪,白子画不禁大大自责起来——话说此番之事,他亦知花千骨是无可奈何之所为,若要她眼睁睁看着那许多人而不施救,莫说是违逆了仙家济世救人的宗义,便是于她一贯的温婉善良也不相合,至于这险些落水溺亡之事,却着实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如此又怎能因此过分苛责与她?!

“小骨…”情急间连声音也有些哑了,白子画忙忙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一手托起了她的俏脸,便要吻将下去。

孰料这一抬之下,却发现她适才肩头轻动,原来并非隐泣,而是在忍笑!

“你…你!”白子画这一怒非同小可,将她一推,拂袖便往房门处走去。

“诶,师父,师父!”花千骨眼见自己的狡黠伎俩被自家师父当场揭穿,忙几步追了过去,驾轻就熟地拉住他的广袖,摇个不住,换出一副柔得几乎能滴下水来的千娇百媚之态来,轻声唤他:“师父,师父……”

白子画无法,只得住了脚步,但到底恼了,猛然将自己袍袖夺了过来,怒目道:“这生死大事也有玩笑的?!”

见他动了真怒,花千骨不免心中有愧,几步行至白子画身侧,伸出柔荑挽住自家师父的手臂,轻轻将他拉在妆台前,按住他肩头要他坐下,腻声道:“小骨知错啦,师父莫气,小骨这就为师父束发。”

白子画冷哼了一声,板着一张俊脸,坐了下来。

花千骨执了玉梳,缓缓梳着他如水的墨发,曼声道:“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齐眉。”

白子画从未听过这歌谣,忍不住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

花千骨柔声道:“这是凡间新婚时喜娘为新人梳头时唱的喜词,说的正是小骨的心声呢。”

白子画长眉一轩,道:“若凡人都似你这般毫无顾忌地鲁莽行事,哪里还有性命能白头到老?!”

花千骨不以为意,又道:“师父,小骨知道不该胡来,但那也是无法之事。其时我若不出手,同行之人恐怕皆会命丧蛊雕之口,到底事急从权,只是当时小骨也未曾想到会有后来的坠河之事罢了。多亏有师父及时相救,如今小骨周身无恙,全赖师父的通天法力。”

白子画叹了口气,道:“需知未必每次都如此幸运,有我及时赶到相救,若是再晚上一时三刻,你待怎地?!”

花千骨嫣然一笑,豪气干云地一挥手,大声道:“怎么会?!谁叫我有六界第一人的师父兼夫君?!”

见了她一副自得窃喜的娇俏模样,白子画心中一软,再不忍苛责,向后自肩头拉了她的小手,柔声道:“小骨,我辈修仙问道,自是为了护佑天下苍生,但你定要珍重自身,莫要使为师伤心才好。”

挽住他手臂,顺势跪坐在他脚边,将螓首轻轻依在他腿上,如云青丝流泻在他膝头,花千骨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小骨知错,师父莫再气了。”

见了她如此柔顺乖巧的模样,白子画不免胸中情动,缓缓轻抚着她的万千长发,吟道:“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花千骨亦轻声答道:“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如此情深缱绻间,无声之处更胜有声,脉脉情丝在两人间默默流转,白子画不由得垂下了头,正欲吻住她,却忽听外间有人叩门之声:“公子,小店已备好了早饭,敢问可要给您送进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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