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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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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自贡和重庆
1993年六月底,西蒙斯教授从重庆打来电话,催我尽快赴渝。他虽只是说需要尽快看我的数据统计结果,可我心里猜想他怕也是还想从我这里知道李先生故事中的秘辛。
也正是因为这猜想,我声音里必然是流露出些犹豫。我还在想着推辞,却听西蒙斯教授惊呼一声:“上帝啊,有件大事我差一点忘了。”
我虽是没问出声,可西蒙斯教授定是听出了我的好奇。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几天在重庆帮着燕京的杨领班问了她父亲回葬的事。有了眉目,我打电话给她。”
此时我已屏住了呼吸,只觉着周围的空气也凝于此刻。西蒙斯教授说话仍是不急不缓,“她也算是了了一大桩心事。”
“说道后面,啊,对,她跟我说要给你带条口信。”
“欸,你怎么不说话了?”西蒙斯教授好似故意地停下了话题。
“我听呢,听呢。”我忙不迭地解释。
“你可得坐下来听,”他继续地调侃我,“她说你的那位女同学前两天刚刚从纽约回来啊。”
“不过呢……”
“不过什么,教授?”
“不过呢,杨领班说她可是和一位男生一起去吃饭的,所以她要我告诉你,尽快给林小姐电话哦!”
“可是自贡打不出国际长途啊。”
“我的天才—重庆可以打啊!你来了不就能打了。”
如此重庆确实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我本还担心李先生的起居,和梅主席商量了,她便嘱咐抄手店的陈阿姨,每日过来看看李先生。
我到重庆的那天,恰好市里政协来人看望西蒙斯教授。西蒙斯教授问我要不要请这边的政协安排我去些地方走走。他原本也是好意,我却是如被刺蜇着一样,立时紧张起来,用眼神央求西蒙斯教授不要把详情讲出。
来人走后,他问我道:“你在自己国家里有什么可紧张的?这儿又不会有fbi的人纠缠你。你自己家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仍是摇头,低声说道:“我爸妈……爸妈说在外面最好别提这些事,说不准会有麻烦。”
“从我这儿看,你也没必要当成羞耻吧。”
“羞耻”这词或许确实很重,即便是我知道西蒙斯教授半是玩笑,也半是激我,心里却也是老大不舒服,红着脸反驳道,“不是羞耻!就算是有点害羞吧。这么说自己家的事不好。”
他见我如此,明白话是说重了,沉默了片刻,却是也没道歉,只是说道:“那你留在宾馆也好,帮我把数据分析写好。”
我点点头,也没觉着需要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捋捋头发,似是想起什么:“对了,我听他们说这渝州宾馆是接待大官的地方,开通了国际长途,就不用跑电话局了。我和宾馆说了,你替我拨些电话回美国,钱都算我的。”
这该算是抛来橄榄枝。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好再赌气下去,便点头应下。
“悠着点啊,”他也会意地笑道,“别让我破产就行了。”
如此定下第二天的安排,回到自己屋里,想想却也是有些许遗憾。好不容易来了重庆,就在这渝州宾馆里憋着抄数据,算模型也是有负此行。
想到此处,看看时间也还不算太晚,就给北京拨电话。父亲接了,听说我到了重庆,只是感叹自己好多年没回去了。
“我有点想去看看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我试着问道。
“哦”,父亲应道,“怎么想起去看那儿?你又没去过。”
“也没什么,”我尽量若无其事地答道,“就是明天教授有事,我想自己出去走走,也不知道去哪儿。”
“四十年了,也记不清了,”父亲对我这寻根的想法仍没多少热情。
“我记着你说过好像是在解放碑附近,”我提醒道。
“是吗?我都不记着跟你说过。”父亲幽幽地说道。“是解放碑附近,应该是民权路。门牌是真记不清了,好像是个四层楼,也可能是五层。我们住三层这应该没错。”
“爸,你离开重庆之后没有回来看过吗?”我小心地问道。
“我上大学之后没多久杨嬢嬢调到成都。这边也没什么亲戚了。”
“家里好像也没有以前重庆的老照片?”
“嗨,”父亲笑道,“你这孩子出国没几天就变外宾了?五十年代,有几家人有相机哦?就算照相也是去照相馆,家里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也没啥子好照的。”
“要是能找着,我照下来,寄给你看看,”我说道。
父亲又是哦了一声,然后便说时候不早,让我睡了。其实往日在家,父亲自己爱熬夜,也少管我的作息。今天这么说,内中自有隐情,却也是不能再问了。
或许是因为早睡有悖我的日常作息,翌日清晨六点半就自己醒来了。想着此时美国已是晚饭时间,便更是清醒异常。看看再也睡不下,索性起来。
此时宾馆里的长途电话间还没有开门,自己却还需要打发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此清晨即起,倒是好似又有了时差,而想起两年前刚到美国,却也是与此相似。
想到此处,意识流下,去箱子里拿出了那本记录同学们临行寄语的本子。这次回国我虽说是把它随身带着,可一路却是没有打开。两年的时光未留下多少痕迹,可重回故国、初入家乡之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