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传来了一阵阵如婴儿般的啼哭声。倾逻抬头,一只似雕非雕的大鸟在她顶上盘桓,那大雕生着黑色双翼,身形却如豹一般,头上有着一只巨角。倾逻略略有些心安。
那是一只已现出原形的蛊雕兽。只是与水泽中的蛊雕兽不同,它的肋下有着一双几近半米的翅膀,甚是有力。
“古雕,带孩子走!”
倾逻将怀中的婴儿抛向空中,蛊雕兽一个俯身,稳稳接着,轻柔地用犄角将孩子推到背上放正。随后依旧低低绕在她身边飞行,不时用嘴叼着她的衣裙,仿佛哀求她一起走。
“快走!否则咱们都逃不掉!回雷泽等我!”
倾逻双手结印,远处渐渐传来闷闷的轰雷声,离得最近的几名天兵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闪电已划过昏暗的天空,直接劈在了他们身上。顿时,地面上多了几具焦黑的尸体。
“是天雷!”后方的天兵喊声中多了几分惊惧,天雷是这天地间最厉害的雷电之力,别说他们这些天族小喽啰,就是天上的正神,也没几个能抵挡得住。兵士们纷纷在离倾逻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各个紧握兵器、警惕万分,却不敢越前一步。
古雕一声哀鸣,终于扇起巨大的翅膀升上了天空。以目前的状况,他的确无法带着两人全身而退,那刚出生的孩儿在此,也会让倾逻更分心。他心里有一丝隐隐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紧接着又安慰自己:倾逻是神女,一定会有办法的!
倾逻从不食言。
见古雕渐渐飞远,倾逻一颗心终于有了些许安定。回头无意一瞥,只见腓腓依旧跪在她身后,瑟瑟发抖。一旁的辜魅动了动,却根本无起身相助的意思,仿佛局外人看戏般。
罢了,就当这六百年是一场虚妄。
若辜魅真心待她,腓腓根本没机会出现在这。更何况,辜魅不但没有拒绝腓腓,被她撞破没有任何借口解释,甚至见她重伤也无动于衷!
自己眼瞎错识郎君,倒是与腓腓无关。
“你走吧!跟着辜魅一起滚!”倾逻没有转头,语气冷冷。看在六百年相伴的情分上,她留下时间,有意放过腓腓一命,却并不表示她愿意再看到他们。
至于她们能不能从接下来雷阵中逃脱,也与她无关了。
“倾逻如今已无多少神力,刚才天雷是她最后的力量。大家不要怕,一起上!”一位领头的天兵试探性的超前探了一步,见倾逻没有反应,又转身大声怂恿身边同伴。
“没有神力了?”倾逻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们没听过,她若以自身为引,天地都会雷电焚毁么?
如今,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见女儿一面,不能陪着她长大。
“后,腓腓无意……”腓腓还想解释,但对着倾逻冷然的背影,声音却越来越没底气。最终还是转向了辜魅,开始帮他整理衣服。
肩上的伤口再次传来一阵剧痛,倾逻皱了皱眉,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前方的天兵一步步缓慢向前逼近,见倾逻并没有更多反击,不禁有些得意,大声招呼后方兵士上前“捉拿叛逆!”
远方一阵深沉的雷声传来,与刚才那几击雷电不同,这次的雷声显得更闷、更重,隐隐夹杂着毁天灭地之势。天兵们有些忐忑,开始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继续。正当他们躇踌之时,天地间风云骤然变色,乌云越压越低,飓风围绕着倾逻开始旋转,渐渐地,她已然成为了旋涡中心。等天兵们反应过来,一声惊雷已劈开了天地,随后雷电不断滚滚而来,仿佛永无尽头。
谁也没有逃脱的机会!
一念为神、一念成魔!风暴眼中的倾逻再无悲天悯人的神女之态,冷着眼,仿若地狱走出的杀神。天兵们心生惧意,再无心恋战,纷纷丢甲往后奔跑。只是雷电似乎长了眼,一声又一声,紧追不舍。不一会儿,大半天边已然化作了一堆焦炭。
突然,不远处一声细微的尖叫传来。倾逻微眯着眼,瞧着倒地的白色纤细声影,竟心生一丝快意。
是腓腓!
她刚走到婆娑地边缘,雷电突至。一道微小的雷电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雪白的大腿上顿时一片焦黑。腓腓倒在地上,再无力气站起。又一道闪电将至,映着腓腓惊恐发白的脸。
“不!”突然,婆娑地边缘传来一声暴喝!
一道红光冲向天际,将即将打在腓腓身上的天雷生生冲散。漫天的雷电之力,也因着红光的加入,减弱了几分。剩余的天兵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慌忙四下逃窜开。
红光不断与雷电纠缠在一起,在天际碰撞出耀眼颜色。渐渐地,漫天零散的雷电悉数向红光靠近,绕着红光形成一道巨大的雷柱,最终被引向一旁的娑罗树。
一声巨响,千年娑罗树轰然倒下,化作一堆焦木。大地也随之震动,周边的花草也迅速枯竭,露出了荒凉的黑色。
一刻钟后,一切终于平息了下来。
倾逻咬紧牙关咽下不断上涌的血水,心中愤恨更甚:他舍得她死,却是舍不得腓腓受伤、舍不得整个妖界陪葬的!看,果然,还是出手了!
见倾逻即将倒下,辜魅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飞身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扶着她慢慢坐下,辜魅伸手试探,不禁大惊:倾逻已接近油尽灯枯,神识已几乎探不到了!他不敢想象,若他刚刚再晚一步出手,估计此时不光这婆娑地被毁,整个妖界也会被毁,而倾逻……只有灰飞烟灭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