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瞪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对着何方景说道:
“何大人,久仰大名。”
说完躬身朝那男子行了个礼,何方景赶紧双手作揖回以一礼,看上去风姿翩翩,倒真有几分“大人”的样子。
傅凌初一头雾水地看向左左,左左也抬眼瞧她。
“公主,这位是青州国右相何大人的独子何方景,他曾经跟随其父出使过雷州国。”
傅凌初终于明白为何左左会一惊一乍,既然到过雷州国,那么他见过那真的雷州公主也不稀奇。更何况左左是那烫手公主的随行女官,如果左左认识他,那他们见过面的几率就非常大。但如果何方景认出了她并不是真的雷州公主,他方才为何不当众揭穿她?像是要验证傅凌初心中所想一般,何方景拱手,坦然回道:
“在下与若雨公主的确有过几面之缘。”
傅凌初点点头,一副雷霆起于侧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淡定模样。低头道一声“你好”,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那何方景闻言一脸愕然,随后却了然一笑。能欺君代嫁的人,的确不是寻常女子。要是换了旁的人,怕是早就对他起了杀心吧。毕竟这种事情,一旦揭发可是要灭九族的。
“你不杀我?”
带着几分笑意,他问了这样一句话。傅凌初回给他一个怪异的眼神,平静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杀你?”
“你并不是若雨公主……”
傅凌初斜睨他一眼,话语中竟带着一丝笑意:
“那又如何?”
何方景竟然被堵的哑口无言,索性不再婉转饶弯,开口便道:
“欺君代嫁乃是杀头大罪!”
傅凌初挑眉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嗤笑道:
“死亦何惧?”
良好的斯文形象崩塌,好脾气的何方景居然被傅凌初三言两语逼得暴走。
“你真不怕死?”
“何大人不也死里逃生过一回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人应该珍惜这后福才是。”
傅凌初明知这何方景现在落魄,却还一口一个大人,气得那何方景直拿鼻孔出气。好歹也是混迹过官场的,怎么能听不出她口中的“后福”指的是什么呢?
他现在是下奴,说出去的话有谁能信?更何况他方才就见识过傅凌初的手段。先取信于人,然后以利惠人。她三两下就遣散了那些“心有旁骛”的奴仆,连眼都不眨一下,当真是英明果断。
“何某多谢王妃不杀之恩。”
傅凌初何等精明,怎会听不出其中隐含的挑衅之意?但她实在没有时间与他斗嘴,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她还要与风权卿入宫请安……
一想到宫里还有个“后妈婆婆”要伺候,她就倍感无力。
“不是说有个伤重的人在等着救命吗?废什么话,还不带我过去?”
傅凌初心里惦记着风权卿,估摸着来时给他下的mí_yào药效也快过去了。这边的事情还得速战速决……
何方景端看了一下傅凌初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的没把他当成一个威胁(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才定定神,走到前头当起了引路人。
回廊曲折,沿途风景迷眼。傅凌初踏着满地的树影,随着瘸腿的何方景七拐八拐地就进了一处幽静的小院。这地儿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虽不及前院主屋,却也能挡风遮雨。
何方景进了一间偏房,傅凌初也不着急进去。她对左左耳语了几句,直到左左领命离开才提起裙摆踏入屋中。
屋子里头摆放着许多砍成一块块的柴木,上头搁着一堆枯草,另一边的草堆上躺着一位清瘦的少年。他跟何方景一样,也是满脸的血,一身的鞭痕,破烂的衣裳挂在身上,形同虚设。何方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那少年在他怀中抖成一团。
傅凌初观察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他的手腕处磨出了森森白骨。看来这少年也是个被赦免死罪的囚犯,只不过他的伤势要比何方景严重许多。
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那纵横交错的鞭痕就像渔网一般,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的全身。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大腿上的血洞,坏死的烂肉周围甚至还残留着几只僵死的蛆虫。
“伤了多久了?”
傅凌初伸手搭在少年的手腕处,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何方景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她懂医术。
“三天。”
回答她的是那个气若游丝的少年。他脸庞消瘦,声音暗哑,虽然已是体无完肤,却半点不损他的气质。
他垂眼看着她白净的手指搭在他污秽不堪的手腕上,心突地漏跳了一拍。
“中毒之后有用过什么药吗?”
傅凌初曲起食指轻轻在他脉门上一点,很小的一个动作却疼的少年闷哼出声。他忍受着蚀骨的疼痛,扯起嘴角轻笑道:
“你居然……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知道他不止是身受重伤而且身中剧毒?傅凌初皱眉松开他的手腕,对着何方景说道:
“他身上的毒问题不大,不过这双腿……”
“您是说这虫毒有解药?”
何方景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甚至不惜打断傅凌初的话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虫毒是没有解药的,凡是中了虫毒的人,必会七孔流血,尸骨无存。
傅凌初并没有回答,而是耐心地将未说完的话补全:
“不过这双腿需要一些时日才能痊愈。”
她的话让少年为之侧目,或许别人不知,但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