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初从容地走在道儿上,步态稳健,目不斜视。仿佛见惯了人生百态,脸上没有同情,没有冷漠,只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四周的商铺皆是大门紧闭,唯有一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傅凌初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被随意地摆放在角落,写着“天下第一铁”五个大字的牌匾。又扬起脑袋看了看悬挂在头顶的各式道具,微微勾唇一笑。
“就这家吧。”
她足尖一旋迈了进去,带着几分洒脱和随意。白毅只来得及看到一眼她被风带起的衣角,无奈地跟着她走了进去。在进入这家铺子的那一刻,他注意到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难民们突然瑟缩了一下。
铺子里面站着一个铁匠,满脸的络腮胡子,眉眼处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他的前方是一个大火炉,炉膛内火苗直窜。傅凌初站在他对面,踮着脚尖往炉膛里看。
那铁匠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拿出铁钳将烧的通红的铁料转移到了铁墩之上。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小铁锤,一下一下重重地砸在铁料上。猛烈的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正是他们在铁匠铺外听到的声音。
傅凌初默默地看着,也不出声打扰。直到铁匠注意到他们才指着门外那块写着“天下第一铁”的牌匾笑着问道:
“请问,这里是不是天下第一铁?”
那铁匠怒目圆睁,举起小铁锤重重地往铁料上一砸。扯起大嗓门就冲傅凌初吼道:
“怎么?又是来求我铸剑的?”
求?傅凌初挑起柳眉,意味深长地看了铁匠一眼。
“不,我们从不求人。”
傅凌初摆摆手,伸手从怀中掏出几张设计图递给那位铁匠,笑问道:
“不知道您会不会做这个?”
那铁匠接过去,粗略地看了一眼,然后扬眉看着傅凌初道:
“这东西我没见过……”
傅凌初暗自腹诽,你要是见过,那才有鬼!铁匠摇头晃脑,伸手撩了撩络腮胡子,又皱了皱眉,指着其中一张问傅凌初:
“这个我看明白了,是匕首?”
傅凌初笑而不语,铁匠细看之下又指着图纸说道:
“你这标错了,哪有那样小的匕首?”
傅凌初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没有标错,就是那么小。而且,这不叫匕首,这叫手术刀。您做的了吗?”
那铁匠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
“能做!为什么不能做?给我七天!不!五天时间!”
说完,他便气呼呼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拿着傅凌初的图纸仔细揣摩起来。看了一会儿,他又皱眉。但询问的声音明显放柔了许多:
“这个又叫什么?”
傅凌初笑了笑,细心地解说起来:
“这叫镊子,用于夹取毛发,细刺及其他细小东西的器具。在创口较小时能深入到治疗部位。带有弯头的镊子可以夹取侧面的周围组织。使用起来比较方便。”
那铁匠虽然听的云里雾里,但傅凌初说到“创口”,“治疗”时,他也能明白个七八分。
“你是医女?”
铁匠的声音凉如寒冰,看向傅凌初的眼神锋利尖刀。白毅感觉情况不对,朝前迈了一步,傅凌初却伸手将他往后一挡。
“我虽懂点医术却实在没什么医德,做事向来任性妄为,只救自己想救的人。坦白说,我没什么悬壶济世的决心,素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是这样,自然不能要求别人怀着慈悲之心为我做事。您若愿意帮我做自然是好,但若是不愿,我亦不强求。”
说完,她伸手就要将铁匠手中的设计图拿回。那铁匠下意识地一躲,又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才道:
“你倒是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要强上一些。罢了,我说话算数,说了五天便是五天。你们五天后再来取吧。”
他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摸着胡子爽朗地笑了:
“不过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活到五日之后喽。”
傅凌初不以为然,朝那铁匠笑了笑: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白毅我们走。”
铁匠闻言哼了一声,埋头研究图纸去了。
一出铺子,那种压抑的感觉似乎又重新回来了。白毅一步步跟在傅凌初的身后,步态轻盈,仿佛肩上扛着的女人根本不存在一般,举步落地悄无声息。
反观傅凌初就轻松许多,依旧踏着稳健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谁知才走出几步,那铁匠便匆匆地奔出了铺子。
“喂!女人,你还没给钱!”
傅凌初笑着回头,厚颜无耻地答道:
“真是抱歉,我今日没有带钱。”
“你!好哇!我倒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在戏耍我啊!”
铁匠被傅凌初气得直跺脚,他脚一跺,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难民便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白毅皱眉刚想说些什么便见傅凌初朝他使了个眼色。
“今日来的匆忙,当真身无分文。若您不嫌弃,我这儿有一支金钗,是我身上唯一贵重之物,就抵给您吧。”
傅凌初今日身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素雅的没有一点王妃的样子。只头上那一支金钗才让她不至于沦落到路人甲的地步。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将头上的金钗摘下,笑着将金钗亲手送到了铁匠的手上。
“这支金钗是我家相公送予我的,还望您好好保管,五日之后我会亲自来赎。”
铁匠闻言,没好气地哼了哼:<